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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於兩人而言那都不算一次真正的見面,只是一次倒影的投映。這一次,才是真正的第一次見面。
李瑤之啊!
在這片連鳥飛過都不停靠的地方,走出了一位天子,這是多麼令人驕傲的一件事。
然而,對霍青魚來說,最近為了尋找龍脈,為了替玄機尋找宣姬,所聽到關於李瑤之的事,比以二十幾年的歲月疊加起來,都要多得多。
特別是,關於寇天官那段時候。
這個人,霍青魚沒什麼好感,自然連語氣都冷了幾分。
寇占星站在霍青魚身邊,挪過頭去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就是他。」
李瑤之也如似一種久別暌違的感覺注視著霍青魚,於他而言,霍青魚的存在是極具意義的,也是極度特別的。
他將雙手交握著,打量著前方少年,看不出是什麼意思,但目光中卻有一種蓬勃而發的驚喜。
李瑤之微微勾唇,伸出一隻手指了指霍青魚,似乎在醞釀了許久的時光中,一直缺席的這個部分,現在忽然出現在跟前了,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啟齒,又合嘴,思量了一會之後,李瑤之才復又開口,道:「你就是霍青魚!」李瑤之說道,又側首看了一眼在祭祀台邊的霍翎,頃刻又搖著頭,「不對,我記得,當初為他取名的時候,不是取這個名,應當是……願卿無虞。」
霍翎聽著李瑤之的話,一雙眸子逐漸地瞠大,她搖著頭,並不想李瑤之將話繼續講下去。
然而,於李瑤之而言,霍翎的意願又算得了什麼,根本無法阻擋他,甚至連話語都不停滯地繼續往下說。
「李卿虞!」
霍青魚驀然一皺眉,長到這麼大,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隱約之間他似乎覺得觸碰到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
反倒是在旁邊的寇占星被勾起了好奇心,湊上來問:「李卿虞是誰啊?」他推了推霍青魚,「你認識嗎?」
霍青魚沒應他,兀自緊握著手裡的兵器往下走去,寇占星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失重,差點沒摔倒,一路跟著嘟嘟喃喃下去,「提醒一下,差點沒摔到。」
不知為何,霍青魚越往下走,腳步就越快,他甚至無視了李瑤之的存在。兩人見面,僅僅只是一句話,卻讓霍青魚忽從心裡躥升起非常不好的感覺來。
霍翎雙腿都是鋼鐵接上的,被祭祀台吸附得徹底。霍青魚上前去,用長刀撬起她的脛骨,用力一撥,另一隻手再拉著母親的手。
「娘,我帶你出來,你先離開,村子先別回了,二當家在懸崖上,我讓他先護送你離開這裡。」霍青魚沒有理會李瑤之就站在不遠處打量著自己,兀自自己手上的動作。
待長刀和霍翎的腿骨撬得與祭祀台之間發生鬆動的時候,霍青魚再用力將母親一拉,拽離了祭祀台。
霍翎獲得了自由,站定之後一把拉住霍青魚,「青魚,你跟娘一塊走。」她說著時,緩緩側首看向李瑤之,眼裡似乎有著懼怕。
「我知道怎麼進入龍脈了,」霍青魚推開自己的母親,讓她往上去,「我答應過玄機,替她找到宣姬。」
「青魚,沒有玄機,從來都沒有什麼玄機!」霍翎打斷了霍青魚的話,她瞠大了一雙眼,拉著自己的兒子,並不想讓霍青魚繼續留在李瑤之的身邊,「這個世上,從來都沒有玄機這麼一個人,就像這個世上,也不該有宣姬一樣。」
霍翎看著李瑤之,眼裡的淚不忍落下,也不願落下。
霍青魚緊緊地握著自己母親的手,一直在緊繃著,搖著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能一直堅持著,堅持到最後。
不到最後一刻,誰說的話,他都不信。
李瑤之卻笑了,「沒有宣姬,哪來今日的我?」他看著霍翎的目光依舊,仍舊像是看當年那個一塊長大的,但轉向霍青魚的時候,卻是冷凝了下來,「沒有宣姬,哪來的你?」
「住嘴!」霍翎徹底勃然了,她忽而淚流滿面,「他是我兒子霍青魚,自小沒爹,這裡是不荒山,這裡也沒有什麼李卿虞。」
「他算是你的兒子嗎?」李瑤之眯起了眼,對霍翎這話似乎也並不滿意,「宣姬將他交給你的時候,只不過讓你好好培養,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娘,你們在說什麼?」霍青魚聽糊塗了,他抓著霍翎的雙手,心中隱約在打鼓。「宣姬和我,是什麼關係?」他說著,又指向了身後的李瑤之,「他和我,又是什麼關係。」
霍翎只搖著頭,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霍青魚這個問題。
李瑤之卻開口了,「你身上流著我的血,你從來都不姓霍。霍翎自作主張這麼多年,該停止了,你是我和宣姬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住嘴,李瑤之!」霍翎終於咆哮一聲出來,逾越了身份,逾越了她與李瑤之之間的鴻壑,她雙目欲裂,大有撕心裂肺之痛,一字一句地迸出,「有生之年,我只要再見到宣姬,我一定會殺了她。你們休想用霍青魚來要挾到我,他不是你們的作品,他是我兒子,這輩子只能姓霍。」
霍翎聲音逐漸地提高了起來,越發地歇斯底里,「你根本不知道,宣姬是什麼樣的人。」
「那你知道,我是什麼樣人?」李瑤之言語之間對霍翎的耐性在逐漸地減少,眼神里大有危險的意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