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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機詫異,抬首看去的時候,霍青魚對她搖著頭,「不會找不見的,你是玄機,你就在這裡,就在眼前,哪怕哪天真找不見了,天涯海角,我仍舊會把你找回來的。」
誠如他穿越風沙,一路尋她那樣。
「你知道?」玄機在這一刻,心裡最薄弱的那一處像是被狠狠一擰般,忽然痛了起來。
霍青魚搖頭,「你在昏迷的時候如此交代,我便如此遵循。玄機,除非我死,否則一定不會把你丟了的!」
在這一刻,有一種帶著鹹味的液體從她的眼角滑落下去。
霍青魚伸出手去,擦拭掉她這一滴淚,「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來,或者是人還是邪,這些都不重要了,冼雄獅說得對,我們又有什麼不同?」
他張開自己的雙手,看著她指尖的金屬色,「都是一具皮囊,都是一具骨架,都是人世間遊走,你把我剖開,未必能比你的好看,又遑論誰比誰更像呢?我只知道,在皮囊之下,你我皆有一顆炙熱而滾燙的心,這就夠了。」
玄機徹底怔住了。
從醒來之後,她極力的掩飾自己的身份,就連她自己都不曾去這般細想過,可霍青魚卻能有這般境界。
霍青魚眼裡划過寂寞神色,帶著淡淡的余哀,「這是在死了很多人之後,我才懂得的道理,我不想再這樣了。」說著,他深長地吸了一口氣,「我只須記住,你是玄機,我是霍青魚,這就夠了。」
他的手覆過她的臉頰,那裡有一道已經癒合卻還殘餘淡淡的傷口痕跡,掌心的溫度足以送達心扉,他將她一帶,攬在懷中。
這一刻,耳畔邊聽著他心膛里傳來的心跳聲,這種真實而強烈的感覺,不再是那種虛幻而擔驚受怕的感覺。
玄機伸出手環抱住他。
手才觸碰到他的背時,霍青魚深吸了一口氣,玄機能夠感受到他渾身一僵的動作。
「你的傷怎麼樣了?」從剛才玄機就看到他的衣衫後背染著血跡了。
霍青魚卻還是那句話,「無妨。」
玄機將頭一斜,拉開了霍青魚的衣襟,自後背處斑駁的傷痕無數,甚至有些是那個口被手刃劈砍,深可見骨。
但經歷這麼久,傷口上的血已經乾涸了,和風沙與墨發一同黏膩在傷口上,這會不覺得疼,可清理的時候有得受了。
「你就拖著這麼重的傷去找的我!」玄機言說著,看向洞口外面。
外頭風弱,沙影綽綽,依稀吹拂過的痕跡如同隔著半透明的幕布,隱約可以見到外面屹立的巨大石台。
這熟悉的石台,讓玄機一怔,「這裡是……」
「祭祀台下,你沒想到吧!」霍青魚也有些出神,「當時風沙太大,行路都難,甭說辨別方向了,連睜眼都難。我帶著你在狂沙中亂走,只想儘快找一處可以躲避的地方,沒想到就走到這裡了。」
這裡,是他們兩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個時候她被封在祭祀台下,醒來的那一刻凌厲鋒芒,倒教霍青魚難以招架。卻沒想到,在冥冥之中,兩人被風沙迷亂之際,居然又回到這裡來。
玄機似乎也有感而發,側首看了霍青魚一眼,「輕狂不羈,你倒是一直沒變。」
霍青魚知道她在說當時喚醒她的情景,霍青魚一時語噎,「天可憐見,我當時真無心輕薄你,都是誤會。」
玄機沒有接茬,兀自從袖間撕開一道衣帶,隨便將散開的墨發束縛,墨發豎起,耳後的傷口愈痕還沒消散,依舊清晰可見。
玄機逕自朝洞外走去,「我記得那裡有一面湖。」她說著,隻身走去,迎入未了的塵沙中。
一出山洞,沙塵撲在臉面上,帶著一種冰冷與粗糙的感覺抹擦而過,玄機一時不適,抬起手遮擋在額前,去往碧湖旁撕下一塊衣角沾濕。
霍青魚在山壁旁靠著,身後的傷觸碰到山壁的時候,到底忍不住一皺眉,暗自吸了一口涼氣,暗暗叫苦:「他娘的,真疼哪!」
山壁避風,倒是個好去處。
玄機走到霍青魚身旁,讓他轉身,霍青魚正想說這傷無礙的時候,玄機卻伸手將他肩頭一掰,一按,霍青魚直接被她按壓在山壁上,後背面向她。
「這不好看,你不該如此,都說了無大礙……」霍青魚嘟喃著,卻在玄機撕開他傷口上黏膩乾涸了的頭髮時,霍青魚直接「嘶」的一聲抽痛聲出,疼得他直接咬住自己的拳頭,再不言語。
看著那傷,一道道的斑駁,血肉和細沙模糊著,和墨發黏膩纏繞在一處,有些地方深可見骨,甚至還有傷口上帶著燒傷的痕跡,那是殺戮者留下的。
殺戮者手刃鋒利,他咬牙扛到現在,居然不哼一聲。
玄機不說話,卻微微蹙眉,將帶著濕意的衣巾擦拭乾涸的血跡,慢慢將傷口清理,她邊說道:「先做簡單處理,回去之後再上藥。」
霍青魚逐漸習慣了,將手放下,心裡卻在想之前的事,狂沙中玄機一槍刺去,李瑤之便落影成沙,仿佛海市蜃樓那樣,消失不見。
這世上的邪,莫非真的有怪力?
霍青魚將這疑惑問了出來。
玄機倒是沉吟了一下,回想李瑤之的身形,從一開始她都沒有發現李瑤之竟然只是個虛影,可見,他對她們那個世界的掌握程度。
而後,玄機才說道:「全息影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