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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機?」小九又呼喚了一聲。
看這樣子,宣姬的晶片殘留在玄機體內的數據,仍舊在做強烈的鬥爭。只是剛才,小九的程序被改了……
一想起葉輕馳重置之後,與自己恩斷義絕的模樣,小九心裡便忍不住一陣冰寒。
那人已經是械人了,冰冷的械人,冰冷的心,甚至連有關兩人過往的所有數據全部都刪除了,宣夫人卻給自己這樣一個指令,究竟意欲何為?
小九還沒想清楚,懸崖上邊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響,霍青魚一人獨騎的身影朝此前來,曹猛他們幾個在那裡和誅邪司的人牽制,霍青魚和崔探花分開尋找。
小九見霍青魚來人,又看玄機痛苦得蜷縮在地的身影,此刻已經沒有了聲動,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小九不想節外生枝,乾脆一咬牙,將身一蜷,幻化回白貓的模樣,順著河岸邊的石頭點去,速度矯捷,很快就看不見了蹤影。
霍青魚尋不見霍青魚,山道斜坡也管不了了,徑直騎馬直下。只見他已然帶著白馬尋了一夜,人疲馬乏的了。
駿馬下到祭祀台,霍青魚一眼看到了痛苦蜷縮在地的玄機,他下馬踉蹌著跑過去,「玄機?!」他既然擔心又害怕,朝她伸出手去。
可是,卻在手還沒觸碰到玄機的時候,玄機的顫抖與抽搐忽然停了下來,她雙手撐在地面上緩緩地起來,可以看得出她僅僅只是這一個動作而已,便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了。
「……不,不是這樣,滾出去,滾出我的身體!」玄機極力地想要喝令出生,但蒼白的聲音在此刻卻顯得無力和空洞。
「玄機!」霍青魚聽不懂玄機的話,但見到她身上的傷痕的時候,什麼也管不得了,「我帶你回去。」
「滾,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玄機一把推開霍青魚,卻沒能將他給推開,反倒讓自己再度跌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倒在地上的玄機,忽而又是以另一種姿態與聲量笑出聲來,和剛才那個蒼白無力的玄機,判若兩人。
「玄機,你怎麼了?」霍青魚喃喃地問道,他看著玄機從蒼白無力,到這會昂然冷艷,抬起頭來眸光與霍青魚對上的那一刻,霍青魚都忍不住遍體生寒。
這是怎樣的一道眼光哪!
宛如毒蛇,蟄伏在地底無數年,積攢了無數的毒怨掛在那雙毒牙上隨時等待出擊的狠戾。
「玄機,玄機,玄機!」玄機連叫了三聲自己的名字,聲音一聲蓋過一聲,驚訝之間又仿佛第一次知曉還有「玄機」這麼一個人存在,驚喜連連。
霍青魚卻震驚到無法自拔,他看著玄機,不,他眼前看到的這個絕對不是玄機,在他看來,這樣的眼神,這樣的毒怨,唯有當初站在這裡質問自己的那個女人。
她當時問自己,「你確定真的有玄機這個人嗎」
眼前這個看是玄機的軀殼,實際上,她是宣姬!
玄機的體內,竟然還有宣姬這個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霍青魚忽然無力了下去,看著玄機的目光也空洞和迷茫了起來,他該怎麼辦?
然而,此刻的「玄機」看著霍青魚,卻又不是看著他。她那一雙沉斂而又似乎怨恨一切的目光徑直朝前,穿過霍青魚,穿過石台遠山……仿佛在憑空對峙,更在憑空對話。
「真是失敗啊,」但見她冷笑著開口,言語裡有興奮,更有凌視。她這話不是對著霍青魚說,而是此刻身體裡的宣姬在對玄機說,「身為你的主人,這麼多年居然沒有和你正式見過面,你是什麼時候覺醒出自己的數據的?」
話雖是在問話,但此刻宣姬似乎也並不在乎這個回答,依舊自顧自,越往下說,越是興奮了起來。
她借著玄機的這付身體站在這寒潭邊上,身形直直地挺拔得如長夜的幽靈,長發如瀑垂覆在身後,此刻看上去,她仿佛就像是黑夜深淵裡誕生的鬼魅似的。
幽暗,空靈,又遍帶著陰冷。
她伸出一隻手,做出邀請的姿態。
「來吧,到上陽京畿來,想要斬斷和我之間的羈絆,就帶著你的所有記憶到這裡來,我在這裡……為你預留了一席之地。」
「上陽京畿,一席之地!」霍青魚看著眼前的玄機,不,正確來說,是潛藏在玄機體內的宣姬,喃喃地跟著道了這麼一句。
最後,他從眼前女子的臉上看到了慢慢勾起來的唇,那抹深沉而又陰狠的笑,獨屬於宣姬的笑。
在這抹笑升上來的那一刻,玄機驟然像是被抽乾了靈魂似的,整個人一軟,朝著地上倒了下去。
「玄機!」霍青魚驚呼了一聲,一步上前攬她入懷,看著她倒在自己懷裡的那一刻,她眼裡那抹深沉的笑意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玄機的純淨。
「霍……」玄機才開口,卻連他的名字都沒能叫全,便徹底暈了過去。
「霍青魚!」霍青魚替她將餘下的話說完,伸出手去替她撩開覆在眼角邊上的幾絲墨發,手指流連不已,觸碰著她熟悉的眉和眼,隱隱的在心裡有某種撕裂的痛散發開來。
「玄機,只要你還記得我,就好。」霍青魚說著,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裡,其餘的無所謂了。
懸崖上,遠遠地有輕騎馳騁而來,跑到半山道的時候,馬蹄卻停了下來。
寇占星坐在馬背上,遠遠地看著寒潭邊上霍青魚緊抱著玄機的聲音,頹敗,卻又掙扎著的氣息,寇占星不覺下了馬,呆呆地看著前面一人一械。<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