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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間造坊里的人全都轉移出城的時候,寇占星下令隊伍出發的時候,卻忽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泗水渠那邊還有不少人。」
雖說他們如同老鼠一樣活在上陽京畿的陰溝里,但眼下兵荒馬亂的,如果連寇占星都不管他們了的話,那麼他們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於是,寇占星讓李仙兒帶著他們先行,自己自然冒著夜色,重新折返回泗水渠。
一夜已經快要消盡了,這會是夜色最濃重的時候,寒霧蒙蒙地落在他的頭上和肩上,沁出了一層透涼的冷。
摸著這條熟悉的水路,寇占星重新踏進泗水渠的時候,這裡也無法倖免。
前面石屋已經有不少被推毀,只不過這裡平常沒人願意來的,再往裡面也似乎沒有路了,所以前面的石屋被推倒,再往裡面深處走的反而得意殘留了下來。
萬幸!
寇占星一路跑著過去的,在寒霧之中,他隱約發現前面沒有被損毀的石屋裡有人影躲在那裡,瑟瑟發抖。
寇占星跑過去一看,差點沒把躲在裡面的人嚇死。他們也不知道來的是誰,全都在那裡哭著求饒。
都是平常住在泗水渠里的百姓,平時病痛潰爛,導致現在他們也無處可藏,只能繼續藏在這裡。寇占星看著這些蜷縮如鼠的身影,那一雙雙在深淵裡仍舊渴求著活下去的眼光,他不禁心中一觸。
寇占星說:「別怕,我是來帶你們離開的,外面械軍已經打進來了,這裡不能再藏身了。」
那些人一聽說寇占星是來帶他們離開的,一開始還不相信,隨後則又全都興奮了起來,看著這裡的人,老的老,殘的殘,寇占星心裡泛起了一層酸楚的。
但是,從今夜過後,他們不必再像老鼠一樣活在下水道里了。
他說:「我帶你們離開,安身立命。」說著,他環視了這周邊一眼,問:「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嗎?」
「興堯在他家照顧母親,興老爹好像出去賺錢了。」其中有人回答。
興老爹出去幫忙這點寇占星倒是知道的,上次在他們家就聽說了。寇占星叫他們且先在這裡等,他去叫上興堯和他母親。
照著記憶中的路線往前跑,在這一刻寇占星覺得自己內心是被填滿了,那些所有破碎的信仰,父親曾經留下的遺憾,由他來彌補。
寇天官曾經沒有帶泗水渠的人離開,現在由他寇占星來帶。如此想著,寇占星不覺揚起了一抹笑。
寇占星在最終的那間石屋前停了下來,門沒關好,寇占星不用敲門便能推開了。
門推開了一條縫,寇占星放慢腳步走了進去,邊走邊叫:「興堯,興堯你在家嗎?我寇占星,我來……」
寇占星話說到一半,一根鐵鍬就凌空襲來。只是,在聽到「寇占星」的時候,那鐵鍬又生生的止住了。緊接著,興堯的聲音傳來,滿是驚訝。
「寇占星,你又來做什麼?外面現在械軍見人就殺,已經殺瘋了,你還敢到處跑,你不怕死啊?」
「我來帶你們離開。」寇占星說著推開興堯的那把鐵鍬,徑直往裡面走去,「上陽京畿不能再待了,到處都是械軍,其他百姓已經撤離,我來這裡帶大家也一起離開。」
「一起離開?」興堯似乎有些怔忡,一時沒能夠反應過來寇占星說的這話具體什麼意思,只怔怔地又問了一遍,「就是和的其他百姓一樣,離開?」
「對!」
興堯這下更難以置信了,但旋即又狂喜不止,「你是說我們能和上陽京畿里其他百姓一樣,就是……你們沒有落下我們,帶我們,帶泗水渠里的所有人一起離開?」
他們不再是被丟棄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了?
興堯喜不自勝,朝著屋子裡的方向欣喜喊道:「娘,你聽到沒有?寇占星,你幫我把我娘背出來。我,我得趕緊去找我爹……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不用再拼著命出去了,一起離開這裡。」
一種能夠被當做人來對待,這於他們這裡的人而言,是多麼值得開心的事。
寇占星也不敢耽誤太久。
興家寇占星也不是來過一次兩次了,直接就順著剛才興堯所指的屋子走進去。「興大娘,我來帶你們一起離開。」
屋子裡沒有點燈,黑洞洞的,瀰漫著一股藥味。整個屋子裡只有一張低矮的床榻,床榻上還披著帷幔。
寇占星走到床前就直接蹲下身來,「興大娘,我背您,咱們一同出城。」
帷幔里,大娘啜泣的聲音傳出來,接著是虛弱地問:「是真的嗎?」她纏綿床榻多年,也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真的。」寇占星極其鄭重地道。
得到了寇占星的回應,興大娘再沒什麼顧慮,從床上挪下來,讓的寇占星背著自己,一邊止不住的說道:「這真是太好了,再也……再也不用過這樣的日子了。」
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
寇占星感覺到背上一重,興大娘的雙手搭在了自己的雙肩上,寇占星下盤一穩,站了起來。往外走沒兩步的時候,寇占星鬆散的心忽然一收。
接著,寇占星的腳步停了下來。
剛才,似乎有什麼東西映著外面夜色,晃了他眼一下。
心下狐疑,寇占星順著心裡的感覺朝著自己的肩頭看了一下,這一下……直接讓寇占星整個人都炸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