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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姬說著,又強調了一句,「我老早就想把她砸碎了呢!」
「啊?」
白花花沒想到嬌弱無力的宣姬嘴裡竟然能說出這麼無情的話來,一時之間眼淚掛在臉頰上都還沒收住,有點反應不過來。不知道是該哭好,還是不該哭的好。
果然,還是太單純了嗎?
玄機倒是一直沉著在當處,沒有表現出其他的情緒來,也沒有開口,只靜靜地看著宣姬,此刻的宣姬,大不一樣。
不管白花花和玄機是什麼表情,宣姬兀自笑著,又兀自往下自言自語。「呵呵,真是沒有想到,我這一輩子都在努力地擺脫自己是個械人這件事。哪怕撇開了玄機這具軀體,哪怕換上了血肉之軀,到最後還是得去承認自己就是一架械人這個事實。」
宣姬說得悲涼,這會難得的沉靜下來,反倒是想起了許多事。
「難怪,無論我怎麼改變自己,李瑤之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怪物!他說,我和那架被我丟棄的械人有什麼區別?有血有肉,也不代表我是個真正的人。」宣姬說著的時候,斜靠在牆上的那邊眼角不覺有眼淚落下來。
眼淚溫熱咸澀,和人類並沒有什麼區別,可宣姬自己心裡無比的清楚。她哭著哭著卻又笑了,「我以前不服,現在……」
「也不服!」宣姬的語氣越來越蒼白,合著那滴落下的淚與她笑定格在當處,就像是畫中的人物那樣,再鮮活的也是蒼白的。
宣姬靠在牆上許久沒動過,最後她輕啟闔著唇齒,「我不會再要你的身體的。」說完有種累極了的感覺,堪堪將眼給閉上,「太累了,千萬年乃至上億年……漫長無邊際的生命太累了,一直在絕望裡面,有一束光照進來就足以成為你的救贖,可那只是一束光,怎麼能抓得住?」
「有時候,徹底的沉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宣姬說著,睜開眼睛茫茫然地看著這周圍,最後目光仍舊落在玄機的身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這裡嗎?」
「為什麼?」沉吟了一會,玄機還是的開口。
「你當時問我,為什麼又回到地下城來,因為我追蹤李瑤之,出了地下城就沒了蹤跡。」
李瑤之不是在皇宮裡嗎?玄機這一下是震驚了,但緊接著就是疑惑,可隨著宣姬這句話往外延伸設想,玄機不難得出結論。
「李瑤之還在地下城?!」
這怎麼可能?
但細想下來,也不是不可能。
宣姬伸出手,拍了拍背後那堵牆,沒有再說話,仍舊是靠在那裡。
而玄機見狀,幾乎是沒有遲疑的,跨步上前就開始去敲打這面牆,沿著牆面一直往裡敲的時候,玄機的動作忽然一停。
「這裡有道門。」玄機能感受得到的。
雖然這面牆表面上看不出什麼端倪,但是存在於牆面的縫隙一路摸索,那的確是一道門的痕跡。玄機順著力道往裡推。
沉沉的聲音冗長地拉開,隨著聲音的拉開,這面牆上隱藏的石門也順勢而開。
幾乎是在玄機推開石門的同一刻,石門那邊漆黑的房間裡傳來了一聲驚呼,是一男一女的聲音,「是誰?」
玄機嘖了一聲,尋思著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
沒等玄機先開口,那邊身在黑暗裡的人率先認出了玄機,忽然驚喜地喊了出來,「玄機?是你嗎?你也被抓到這裡來了?」
寇占星?
這傢伙的聲音依舊那麼欠扁。
玄機徹底將門推開,朝裡面走進去,「你怎麼在這裡?」她怕這裡面有什麼危險,嘗試著去摸索,想把燈給點起來。
而在房間內的另一個人似乎知道了玄機的意圖,趕緊出聲阻止,「不要點燈。」
為什麼?
這聲音有些熟悉,玄機搜索了一番才意識到,這是在間造坊那邊支起醫廬免費施醫贈藥的那個女扮男裝的大夫李仙啊!
正確來說是李仙兒。
「黑暗會滋生更多的危險。」玄機沒有理會李仙兒的話,兀自將摸到的火石給點燃,房間裡忽然亮了起來。
這一亮,房間裡忽然有一聲沉沉的悶聲響動,仿佛是極具痛苦那樣悶哼了出來。直將玄機嚇了一跳。
這屋裡還有第三人。
回過身看去的時候,玄機幾乎是愣住了,表情上儘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疑惑和震驚,許久之後才恍惚開口,「你……是誰?」
在這間房間裡一個角落處,一個人,不對,正確來說那不是人。
那是個鋼鐵雕刻成外在的骨骼零件拼起來的械人,但又和尋常械人不一樣的是,在這些骨骼排列的縫隙間,可以看到裡面內臟的跳動。
胸腔、肺腑、心臟還有那些精細的血管……全都精準地分布在身體的每一處,這是真的人類內臟器官,不是人造的。
這得把人的軀殼生生取下,再一根根地將這些鋼鐵的骨骼嵌進去,這麼殘酷和血腥的場景玄機稍稍一想,都能頭皮發麻。
這……算是人,還是械?
這個人一頭的長髮披蓋在身後,遮擋住了後面那些骨骼,但盆骨處仍舊有依稀的血跡流淌下來,恰到好處地又成為了身體這些零件的推動劑,讓這具軀體時刻保持足以靈活動彈的程度。
殘酷的自給模式。
這個人,他又是誰?
玄機看向這人,蒼白的頭髮覆蓋下的面容蒼老、頹敗,臉上皺巴巴的模樣,依稀給了玄機在哪裡見過這個人的錯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