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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遮天幕,紅衣入眼帘。
便是那一眼,李瑤之每每夜深人靜時也會想起,也會無法掩飾地去承認曾心愛過。
也曾年少為之心動過,也曾一路的相持,生死相隨。多少次沙場出生入死,她在屍山血海中對他說:「李瑤之,你不是要往那巔峰走嗎,你起來呀,我會陪著你走到底的。」
這一路,的確走到底了。
可……為什麼偏偏,她就不是人呢?
李瑤之想到最後見到她的那個雨夜,她也哭了,絕望地看著自己。她是多堅強的女子,居然也在那時候哭了。
李瑤之的心房忽然地一顫,他木訥地推開懷裡衣衫卸盡的溫香軟玉。他的皇后尚且情迷之中,雙手攀上李瑤之的脖子,朱唇再度欺了上來。
李瑤之伸出手想去推開她,可出手時偏頗了幾分,當他的手從皇后的脖頸處往後挪時,一不小心碰到了她後頸處。
這個位置!
這個觸覺!
李瑤之忽然有種如夢驚醒的錯覺,那種冷汗琳琳的感覺瞬間侵襲全身。
這種觸感他再熟悉不過了。
李瑤之猛地推開這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女子,霍地站起來。轉身從身旁牆壁上抽出利劍,直指今日才大婚的皇后。
「你到底是什麼人?」
皇后被他嚇壞了,一時驚顫,「妾身,妾身是您的妻啊!」
「胡說,看劍!」李瑤之一劍划過她的後頸。
後頸處,隨著女子的墨發被斬斷,發下的表皮也被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那與人無異的肌膚裂開的口子處,不見有鮮血流淌下來,也不見內里有骨肉筋脈。
有的,只是……轉動的金屬零件。
他今日才大婚的皇后,竟是械人!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李瑤之有一陣陣的惡寒自腳底躥升而起,走遍全身。
不止惡寒,他還覺得噁心!
紅崖的月依舊清寒,光輝無比,映照著整個傾塌的紅崖,卻別有一番景致。
宣夫人的過往從這個老者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小九簡直難以置信。
只看著雲仆那一臉平靜的模樣,說著讓小九覺得憤怒的話。
「在陛下的心裡,你們奉若神明的宣夫人,不止令他惡寒,還有噁心,陛下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起了殺心!
**作者寄語:**
第七十一章 如何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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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奉若神明的宣夫人,不止令他惡寒,還有噁心!
單單這一句話,便足以讓紅崖里的每一個械人瘋狂,包括小九。她怔怔地看著雲仆,回味著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仿佛游離天邊,仿佛這些從來都不是宣夫人所該有的過往。
二十年!
械人們承載著守候的使命等了宣夫人二十年,哪怕是死,也甘之如飴。
可現在,雲仆卻告訴他們,夫人拋棄了紅崖,拋棄了她在這個世界的一切尊容,甘心情願去屈居在一個人類之下,受盡屈辱。
如何能告慰其他械人,獅子知道……該有多心疼!
「你騙人,這裡是紅崖,你踩在這片土地上,滿口胡言,詆毀我們夫人。」小九是前所未有的憤怒,即便自己在雲仆的面前毫無招架之力,可還是再度亮起雙爪,朝他撕撲過去。
可是,任憑小九再怎麼奮力撕撲抓咬,她所去的每一步,每一點在雲仆的眼裡看來,都快速地集成數據,傳輸,總結……她即便再快上十倍,也不是雲仆的對手。
遇上雲仆,她就像鋼刀切在流水上,毫無痕跡且無力。只有任憑雲仆像是玩弄一般,避開又粘附般將她拿捏在手裡,拆解、組合,最後甩在地上。
「夫人一手創造了紅崖,一手扶持新皇,她怎麼……怎麼會屈居於小小的上陽京畿,她……她大可歸來!」小九近乎撕心裂肺地嘶喊著。
紅崖里有多少人在期待著她歸來,她為何就是偏不?
這吶喊的聲音不是說給雲仆聽的,更是說給心裡的宣夫人聽的。
「情為人第一關,宣姬偏生只想當一個人,這便是她最可悲的地方。」雲仆盯著狼狽在地的小九,眼裡和語裡沒有半點憐憫。
「你騙人,你騙人!」小九反駁著,「夫人即便要敗,也還浩瀚波瀾,怎麼會被,被……」小九不忍往下說。
可雲仆卻異常地認真,「雲僕從不說假話。」
老者的眼神帶著迷離,心裡錯綜複雜的數據網在不斷地來回傳輸,這麼多年來,他也在分析總結宣姬這個人。
「她的確,可以走的。」雲仆嘆了一口氣。
小九詫異地看著他,雲仆的話承認了小九所言是對的。
「可她就是不走。」雲仆仿佛又陷入了冗長的記憶當中,記取當年有關宣姬的一切,像是一種極為莊嚴神聖的事。
「自不荒山而出,她隨主子南征北戰三年,又囹圄三年,她為何不走呢?」雲仆至今都還在呢噥著這一點。
小九甚至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不是被雲仆傷得有多重,而是那種信仰的崩塌,讓她無力起身,唯有持續說著的那句話。
「你騙人。」
可雲仆也還是那句話,「雲仆不善謊言,陛下還特地,為她打造了一座牢籠,就在深宮禁苑。」
小九看著他,仿佛要從他的眼裡竊取到當年夫人真正的軌跡,卻又害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