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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眼花,看錯了嗎?
不可能的,就在眼前,就映在鏡子裡。
但只見那面昏黃的銅鏡裡面,倒影出玄機那擦洗乾淨的後背,白皙如玉的肌膚,在後肩背的地方有一道猛虎抓過的抓痕。
抓痕將表面的肌膚給剌開了長長的一道口子。
此刻,口子翻開的縫隙邊沿里,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的,折射出裡頭冰冷冷的,金屬的反光!
金屬!
機械!
玄機在這一刻心跳忽然加速了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了。
她有種恍如個夢,在雲端又被狠狠摔到地上的痛苦與倉皇,她趕緊將身子湊近了銅鏡前面,期望是自己看錯了。
可,湊得近,看得更真!
裡頭那金屬鋼架的零件與螺絲嚴絲合縫的契合,此刻就像給她當頭淋下的一盆冷水,讓玄機整個都無法動彈。
「天呢!」
玄機止不住低呼了一聲,「我難道,難道穿越到了一個……一個機器人的身上?」
她說著話的同時,只覺得整個人、整個世界在這一刻盡數崩塌,她的世界灰飛煙滅,甚至連腿腳都軟了下去,站都站不穩,只能扶著桌台一角,才堪堪站住。
不可能,不可能啊!
難道她醒過來之後,被人改造過了?
這……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怎麼會是這樣?」
從祭祀台下醒來睜開眼的那一刻,遇到任何事玄機都自持冷靜。即便知道了這個世界隱藏著機械人,她也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可沒有任何一種情緒能夠表達玄機此時內心的崩塌。
這個世界,為了誅邪不擇手段,寧殺勿縱!
怎麼自己好死不死的,就偏偏醒過來,成為了一架鋼鐵機械人?
「不可能的,定然是這燭光昏暗,這鏡子的問題……」玄機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強迫自己趕緊冷靜下來,她看著鏡台中此時倒映出來自己的容顏。
她緩緩的伸出手觸摸上自己的臉頰。
明明這觸覺,這感官,這情緒……與人無異,會哭會笑,會痛會流血,自己怎麼可能就是這世界人人得而誅之的「邪」?
玄機在那怔忡了許久許久,直到她慢慢的將眼光低垂到桌子上放著的那把匕首上。
她神色一沉,繼而遲疑的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把匕首。
她看向銅鏡里的自己時,下了一個決定,後背傷口太小,看不真切,她得徹底確認一次。
於是,玄機站直了腰身,慢慢的將另外一邊的衣衫也給卸下了,映在銅鏡里的是一具完美無瑕的身體,放在任何人眼裡都是絕色尤物。
可唯獨此刻,玄機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她將匕首朝著自己心口中間處的肌膚一刺,往下一划,一拉!
匕首鋒芒觸及肌膚的時候,一道傷口在心口中間劃開,她將這劃開的肌膚往外翻的那一刻……
她看著銅鏡里的倒影,眼中再也止不住的氤氳出了水色,淚珠在這一刻不受控制的滾落而下。
只見那昏黃的銅鏡里映出來的女子,被翻開的心口處,有巴掌大的一個黑洞。
黑洞裡頭,齒輪挨著齒輪正快速的運轉著。鈦合金、鈷合金與人造的血脈相連,人工心肺與內臟正以一種快速無間配合的模式,為這具軀體輸送著生機,運達身體的每一處。
骨骼、脈絡,鋼鐵鑄成的骨架在這具身體裡,近乎完美。
從這巴掌大的傷口往裡頭望去,那是人類最精密的計算與最巧奪天工的產物,這裡頭仿佛廣袤無邊,自成天地。
在這一刻,獨屬於金屬機械的美,盡顯無餘。
**作者寄語:**
第十四章 兔死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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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種美,在玄機看來卻是致命的!
那轉動的齒輪帶著無情的冰冷,全身百骸由無數的零件組建而成……這分明是一具不應有生命與情感的機械內核,可卻能夠牽動玄機心與情緒。
她甚至在這一刻,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都能感覺到無比的害怕。
「哐」的一聲,手裡的匕首掉在了地上,上面的血跡也沾染在地面上,如果那可以稱之為「血」的話。
玄機看著銅鏡里的映像,已然覺得麻木與空洞。
她正在以一種極慢極慢的速度,緩緩的開始蜷下膝蓋,蹲了下去。最後她將頭埋在雙膝間,兩隻手深深的插在頭髮之間。
發間凌亂,一地的鮮紅流淌……
她的聲音透著蒼白無力與痛苦,「我完了,徹底完了!」
這個世界,誅邪司與「邪」不共戴天!
如此情形下,她居然還醒過來,成為了一架機械人,這不是天絕於她,連一條活路都不給嗎?
想到這,玄機抬起頭來,無神的雙目中似乎抓到了什麼,「不行,即便是機械,也不能死在誅邪司手裡。在這裡,他們的飛輿不是失去作用了嗎?」
「不錯,今夜在紅崖底下,葉輕馳也沒有認出我?還有轉機,還有活路的……」
深吸了一口氣,玄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怔怔的看著地上流淌的血跡,殷紅血色逐漸讓她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之後的腦子也開始能清醒的看清眼前的形勢。
眼前局勢,也唯有夾縫中求生了。
她無意中掃到腹部邊上的傷勢,那是之前殺獨眼豺的時候留下的傷,這才短短一日不到的時間,竟然全部癒合了,甚至連痕跡都沒有留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