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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孱弱地睜眼,看到玄機的時候,眼裡划過一絲歡喜。
「大當家,你,你回來了?」
書生一開口,便一大口血噴涌而出,染紅了青衫,而後才苦澀地開口,苦笑道:「這副模樣見人,實屬……書生失禮,斯文有虧啊!想我書生,自詡探花……」
「不要說話,我都知道。」玄機捂住他的傷口,「你詩畫雙絕,寫得一手好文章,乃前朝探花,才絕天下。」
書生的血順著她的指縫流出,他似乎很開心,但是卻搖著頭拉開了玄機的手,「書生不行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書生只說予你一人聽。」
「我其實,並不是什麼探花,我當年科考落第,尋死不成被擄上山來,為乞活命賣身獻計。」書生說著,無奈地笑,「前大當家是個草包,我說是前朝探花,他也信……我不過,讀了半卷四書,唬他足矣!」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探花!」
書生孱弱,說話斷斷續續,但這個秘密壓在心頭多年,今日一吐為快,他甚至有些激動,死死地抓著玄機的手。
玄機任由書生緊抓著自己的手,他的話越是真摯,越發讓玄機羞愧當死。她緊咬著自己的下唇,幾乎出血,只能從牙縫間擠出言語:「不消說了,探花,不消再說了!」
垂眸看去的時候,書生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僵硬,握住她的手也保持在這個弧度。
青衫沁血,書生已死。
玄機禁不住大聲痛哭,「你永遠是我的軍師。」
她茫然地看著前方,一路尋去,山寨里弟兄的屍首,械人的零件,草木折腰,甚至連山寨上的石頭都被過了刀。
雞犬不留,不過如此。
前方堆煙濃烈,昨夜澆酒叫喝的地方。
原本已經滅了的篝火,剩餘零星火光,可在打碎的酒罈子流出來的酒水加持下,又開始燒得猛烈了起來。
而在那旁邊,倒著兩個熟悉的身影。
花花一襲紅衣,渾然分不清是血染的顏色,還是她本來如花般的年歲美好。
曹猛持著鋼刀,直挺挺地倒在血泊中……
隆冬的風,吹入了心肺,冷得令人心膽發寒,玄機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拖著自己麻木的身子走過去。
眼前的狼藉,死去的人似乎還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嬉笑言語,親切如昔。
「機姐,你看我這樣好不好看?」
「哎呀!娘們唧唧的,喝酒啊,五魁首啊六六六……」
可現在,只剩下冰冷的屍體躺在那裡。
玄機跪在兩人中間,「我回來了,你們的機姐回來了,花花,曹猛,我回來了,這次是真的回來了,你們起來啊!」
她推了推曹猛,又將白花花抱起,貼在懷中。
可,無論如何她都覺得心口像是漏了似的,冷風直灌,刮入了心坎,也痛入了心坎,怎麼都熨不平這抹痛。
「我錯了!」她將臉貼在花花的臉上,期希著尋找到往日的溫度。但人已去遠,只留下這一地的酸甜苦辣由她遍嘗!
死去的人,回不來了。
有些東西,一旦放手,就真的徹底失去了。
隆冬!
開始有雪花漸漸飄落了下來,依依稀稀,如這風中薄絮,還沒落下便在半空中消散了。
原來,不荒山也會下雪啊!
風,雪,還有濃煙烈酒,澆灌著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隱約有旁邊篝火燒得劈啪作響的聲音,還夾雜著遠處傳來的廝殺磕碰聲。
那是利器划過金屬,發出的鋒銳聲。
玄機直起身來,看著那一抹劍氣尤銳的方向。
葉輕馳一頭的散發,左邊的下頜到胸裸露出的胸膛骨骼,再加上他散發下殺紅了的雙眼,陰冷如毒蛇,銳利如鋒芒。
這活脫脫的殺人機器。
他殺瘋了!
而在他一劍划去的時候,九尾被劍氣掀翻,飛至半空中又狠狠摔到山石上,一身羅裙撕開,那一雙如玉般的腿上,依稀有鮮紅色如注而下。
九尾也不復往日般的妖嬈與嫵媚,臉上和身上的劍傷數不勝數,葉輕馳下手,真是毫不留情。
昨夜葫蘆那把武器,暫時抵擋住葉輕馳可以,但論作戰,誰都不是誅邪司的對手,他們天生就是上陽京畿培養出來的誅邪利器。
葫蘆折了,九尾苦苦支撐至今。
只是,葉輕馳這一劍過來,這一摔下去,九尾能夠感受到自己核心在向四肢百骸斷裂,她已經……快完了。
只要再來一擊。
她看著昔日曾深愛過自己,自己也曾深愛過的人,兩人……甚至連一句甜言蜜語都沒說過,天生,就是如此的你死我活。
死在他手上,真是不甘哪!
可那又如何,九尾還是閉上了眼睛,引頸就戮。
在劍氣落下的時候,「叮」地一聲,取鱗抵擋住了劍鋒劈向九尾。
九尾詫異地睜眼,卻見玄機手執長槍橫來,抵擋住了葉輕馳這一劍,救了她的命。
「玄機?」
九尾喃喃地開口,似是這一刻見到玄機,是多麼驚訝的事。
她不是,策馬遠去,拋棄這裡了嗎?
**作者寄語:**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但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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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煙被風吹過,遮擋迷離了玄機的視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