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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姬逐漸收斂顏色,肅穆莊嚴。
「此生,你若躲在小小的不荒山,永世不出,便也就此作罷!可你偏偏還要……為了個霍青魚到上陽京畿來。玄機,我栽過的跟頭,你卻還要跟著栽一遍。既然如此,你也別怪這上陽京畿里廟堂浪急,江湖雨驟了。」
從宣姬的話里,玄機捕捉到了她的一絲神傷。
為了李瑤之而傷。
玄機不覺將手緊握,心中自有一股氣血升騰了起來,帶著不忿,「李瑤之是李瑤之,霍青魚是霍青魚!」
「哦?是嗎?!!」宣姬卻饒是好笑地開口,繼續笑了起來,「一個照著李瑤之複製出來的人,你說……他們的相似度,會有多少?真到了李瑤之那地步,霍青魚能作出比他更好的抉擇來嗎?」
「到底,械還是械,不懂他們人的險惡。」
這句話,無異於一記重拳打在玄機的心口上。
然而,玄機卻又篤定地搖頭,「富貴浸淫人,風霜不能變。霍青魚……不是李瑤之!」說著,她攥緊了手裡的短槍,橫擋在自己跟前。
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她對宣姬說:「械如何,人又如何?!你比人多活一世,從以前活到現在,從我這副軀體換到現在這副皮囊,你連自己在追求什麼都不知道,你又能比我好到哪裡去。」
「我怎麼會不知道。」宣姬隨口而出。
然而,接下來卻無半句言語,看著玄機的時候眼神里有厭惡與痛恨,痛恨玄機不過一個傀儡械人罷了,為何也能一句話就刺在她的心膛上。
「我要出去,」玄機話鋒一轉,卻越發的凜冽剛毅,手持短槍又上前一步去,「打穿這裡,走出去。」
她不明白地下城為什麼會找宣姬來與自己打這一場,但是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無論是誰都別想阻擋她的腳步,包括宣姬!
在玄機鋒銳前來的時候,宣姬卻說:「雲仆為什麼讓我來這裡?」
為什麼?
宣姬一句話,讓玄機腳步一止。
「他知道你自我而生……他就是一堆數據!」宣姬自帶輕蔑的語氣。
……
暗室中。
身穿黑袍站立的雲仆極目前方,那是空無一人的高坐上,老朽負手而立,灰白的鬍鬚微微顫動,口中振振有詞,卻沒有說出聲來。
他在此已經站立許久。
於他而言,目之所及的一切,就是一堆數據。
橫在他眼前的是虛擬屏幕上快速流轉的小小字符,這世間的一切在他眼裡,都是如此!
而現在於他而言,玄機在地下城大殺四方,他想要知道……最好拿下「玄機」這台械人的方法是什麼?
在那堆飛一樣往上流去的代碼中,最後螢光凝聚成一個虛擬的人影,呈現在雲仆的面前。
宣姬!
「是宣姬啊!」
雲仆只有幽幽的一聲嘆息出來,一切,已然成竹在胸。
……
「玄機啊,雲仆知道你的死穴在哪裡。這世上的一切,他想要什麼樣的結局,他就能演練出各種結果,然後擇取最好的那個。」
宣姬一邊說著,一邊朝著玄機走過去。
「我知道雲仆想要什麼,他想拿下你。於是,他的算計結果告訴他,我宣姬是你的主人,天生而賦予你一切的主人。」
「不過,他錯了。」
「玄機,玄機……」宣姬一句句地喚著玄機的名字。
「雲仆只是一台冰冷的機器,只會給出冰冷冷的數據和結果,根本就參不透真正的人心,當年我將它握在手中的時候,便知道了這一點,所以……雲仆何足懼。」宣姬的言語輕緩,不似最先開始那樣的壓迫感十足。
但偏偏就是這樣羸弱的宣姬,每說一句話,每朝玄機走近一步,玄機便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被人抽走了似的,慢慢的只覺得膝蓋在腿軟下去,根本站都站不住。
「哐當」地一聲,手裡僅存的短槍也掉落在地。
宣姬卻仍舊朝她走來,仍舊在說著。「雲仆應該問,他該如何自保!」
什麼意思?
玄機抬起頭來,驚詫地看著宣姬。手中甚至連握槍的力道都沒有,但是……她還是緊攥著拳頭,意念流動,驅動手中銀光流轉,逐漸覆蓋成甲!
這是玄機最後的依仗了。
「玄機。」
「玄機。」
宣姬的呼喚仍在繼續,從未如此溫柔,如此熟悉地流轉入玄機的耳中。不怕鐵甲如冰,最怕這繞指的溫柔,如同跗骨之蛆般,一點點地將玄機給緊縛,掐住她的咽喉。
毫無反抗之力。
忽然之間,一個想法驟然流轉進玄機的腦中,炸開如雷。
「玄機?」玄機詫異地開口,聲音甚至都帶著些許顫抖,「竟然是玄機!」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瞠大了雙眼看向宣姬,滿眼的難以置信。
但宣姬那昂然自得的模樣,讓玄機知道,自己找到了答案。
「不錯,你的指令,就是「玄機」,這是我們當初沉睡的代價,防止械人產生自我,出現失控的最後一道屏障。」
玄機!
玄機!
玄機看著宣姬呼喚自己的時候,那種異樣輕柔獨特的語氣,她的聲音,包括她啟動的紅唇,就像是一道道獨屬於宣姬自己掌握的秘密鑰匙。
而玄機,曾經也是她「自己」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