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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荒山的詛咒,是這片地界裡所有人的桎梏,從來沒有人能夠打破這一個,唯獨兩人!
一個寇天官,一個李瑤之。
「你說什麼?」李瑤之深吸一口氣,跨上前一步,聲音裡帶著渾渾的顫抖,似乎開始在觸摸霍翎這句話里的真相。
霍翎笑得更深了,「你難道忘了,寇天官是怎麼走出不荒山的?」
「寇天官改造了自己的身體,以折損生命的代價走出不荒山。你呢?李瑤之,你以什麼代價走出不荒山,宣姬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嗎?」霍翎也是在琢磨了許久,才明白的這件事。
李瑤之的臉色逐漸慘白了下去。
不用霍翎再往下說,李瑤之也全然明白了怎麼回事,他看著霍翎笑得得意的樣子,雙拳緊握,眼裡怒意難遏,朝著霍翎大吼一聲,「住嘴。」
他讓霍翎閉嘴,她不再往下說,但含笑的模樣卻像在看李瑤之的笑話。
此刻的李瑤之,的確也像個笑話。他連連後退,最後是那方祭祀台抵住了他,李瑤之將手抵在祭祀台的石壁上,微微曲腰,眼裡的盛怒逐漸轉為驚恐,轉為難以置信,轉為……恍然。
「我和寇天官,誰都沒贏過。」許久之後,李瑤之吐出了這一句,他伸出手看著自己割破的掌心裡。
血跡已然不再純粹,鮮紅之中夾雜著祭祀台上的沙土。
李瑤之鮮紅的掌心,直到這一刻才恍然大悟,「寇天官改造了身體,而我……改造了血脈,改造了基因。」
「李氏一脈,世代長子背負守護龍脈之責,是基因血脈的傳承。所能打開龍脈,也是基因的守護。」李瑤之說著說著,無力地靠在了祭祀台,仿佛這一遭抽光了他二十年的力氣,這口氣一泄,他忽然就蔫了。
「宣姬當年,就布排好了這一切嗎?我打不開龍脈,我就一輩子都找不到她了。」
以龍脈為中心點,地下實驗室里的輻射往外擴,這片區域……就是整個不荒山地界。生長在這裡的人,自小的基因里就帶著不荒山的輻射,一旦離開這片地界,就無法承受。
寇天官的方法不可取,他一旦離開不荒山,五臟六腑便會加速衰竭,壽命不過正常人一二。
宣姬曾說過,要想真正地無後顧之憂地離開不荒山,就是改變你的基因。她說,在她們的世界裡,基因剪輯已經不是什麼難事。
她說:基因就像是原始碼,組成各種複雜的程序,成就了「生物」。而她能幫李瑤之走出不荒山,就是修改他的「原始碼」,這樣就能保證他不受輻射的傷害,安然無恙地走出這片地界。
曾幾何時,這個消息讓李瑤之何其地振奮,能走出不荒山,是他這輩子夢寐以求的夙願。宣姬能為他做的,是在接近「神」的手筆。
就好像在宣姬看來,創造出一個紅崖世界,創造出更多的械人,這和人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架構出軀體,再賦予原始碼組成生命……
過往二十年,李瑤之將這一奉為真理,視宣姬有如神女。
可現在,李瑤之看著宣姬所布盤的一切,他忽然笑了起來,「她離開了上陽京畿,可上陽京畿的隱患日漸趨深,大廈將傾。她沉睡於不荒山,這裡的械人們翹首待她而歸。她料到了我們有撕破臉的一日,所早在二十年前,就徹底斷絕了我打開龍脈的路。」
李瑤之所說的這一切,除了這些年一直在紅崖里收集宣姬一切的霍翎之外,其他兩人都聽得雲山霧罩。
但最後,李瑤之將目光放在霍青魚的身上,剛覆滅下去的光,忽而又燃了起來。
李瑤之這種目光,就像毒蛇一樣陰冷,毫不避諱眼裡的算計讓霍青魚感到了極大的不適,由此刻起,李瑤之抬起頭來,剛才那一刻的頹敗一掃而光。
「我終於知道,宣姬為什麼非要留你在這世上了,她為自己留了一把鑰匙。」李瑤之緩緩朝霍青魚走過來。
李瑤之說著這話的時候,不像是對霍青魚說的,更像是對一直躲藏著不願意出來的宣姬說的。他一步步地靠近,收斂了對霍青魚的殺意,但眸底更冷,更寒。
他看著霍青魚,看著這個男子。
英姿勃發,眉目清朗如星,更是眼裡那一抹倔強,讓李瑤之恍惚覺得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宣姬千算萬算,也算不到,無論天地變幻,無論我李瑤之再怎麼變,你李卿虞都是我李瑤之的兒子,這一點……誰都沒法改變。」
李瑤之的話,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落在霍青魚的心裡,他搖著頭,否認道:「不,我從來都不是什麼李卿虞,我是霍青魚,霍家村的霍青魚。」
說罷,霍青魚再度想要背起自己母親。
然而,李瑤之已到跟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霍翎,道:「霍翎,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兒子?」
霍翎抬頭,沒有了義肢的支撐,她根本就連站都站不起來,她趴伏在地底,抬頭仰望著李瑤之,這種屈辱感,仿佛讓她又回到了當年。
「李瑤之,錯信宣姬,是你一生錯誤的開始。」
霍翎的這句話仿佛觸碰到了李瑤之的逆鱗,他竟然親自出手,扼住了霍翎的喉嚨,指骨用力,捏得霍翎雙眼發白。
「我李瑤之一生,即便錯了又如何?」
「娘!」霍翎見李瑤之出手傷害霍翎,正待上前出手的時候,李瑤之但只稍稍抬眸,身後那條黑色巨蛇便似得到了指令,嘶著朝霍青魚伸出前身來,用蛇身捲住了霍青魚,朝高處捲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