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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沙狂妄,如天神肆虐之手,覆蓋全境。
霍青魚從山洞裡走出來的時候,接連著被吹卷得打了幾個踉蹌。幾次倒地之後,他抿住下身腳步,用頭頂著風,身體挨著邊上的懸崖壁,躲避過那些飛卷落下的石頭,摸著記憶往那面碧湖的方向走過去。
碧湖在前,風沙凜凜難覆其綠,幽幽地吹著水面波瀾。如此青湖,霍青魚都能夠感受到被狂風吹得有細浪打來。
他趴在地上避開狂風,想從腰間捋出裝酒的壺,可風沙如此之大,腰間掛著的什麼也早不見了,根本沒東西接水。
霍青魚一著急,乾脆閉上眼將頭蒙在水裡,用力猛吸了一大口水。
冰涼入口,霍青魚的頭從水裡出來,轉身順著原路回去。
玄機躺在地上,身上滾燙得霍青魚摸上都被燙到,他俯下身將水往她身上澆去,「滋」的一聲聲響,就像是水潑入了燒紅的灶膛,只有餘煙。
霍青魚又朝著外面衝出去,如此往返幾次,他又從山洞裡找來幾片枯葉,合成漏斗形,舀來的水倒在玄機的身上。
從一開始水汽全部被蒸騰四散而起,直到的慢慢的水落下的時候能順著她的身體和骨骼流淌,玄機的衣衫開始濕了起來,臉頰上的餘溫也在開始褪去。
沒再那般自殺式的滾燙了。
霍青魚端著那片枯葉漏斗,看著她輕抬的下頜,因為被水打濕衣領露了大半,露出玄機頸部到鎖骨處的弧度。
水色淡淡灑玉骨,冰肌如玉,橫陳如山峰連綿,她輕輕地一咽,喉嚨處就那麼微微一動,玄機禁不住吟哦道:「水……」
「哦,好的,水。」霍青魚有些呆住了,趕緊將那漏斗朝著她的唇際挪去,可她雙唇緊抿,枯葉被水浸泡許多次也已經泡爛了。
霍青魚無法,只得又出去蒙了一口水,冰涼滿腮,他半跪在玄機身側將她扶起。
側目所望,她仰頭被自己環抱起,衣襟群巒依稀可見,入眼處是見美人頸,再往上是她因為燥熱而不斷啟闔的唇。
不容霍青魚遲疑,他將唇印了上去,冰涼順著他的唇際流淌而進,冰涼了她的喉頭滾燙。
也有水痕順著她與他的頸部蜿蜒流下。
清涼落入玄機心口,冰涼了那滾燙,逐步恢復正常。
清涼落入霍青魚心口,卻將他被狂沙吹得冰冷的一身重新點燃。
君子以禮,霍青魚不敢多造次,此刻心如打鼓,慢慢的鬆開了自己和玄機,不敢唐突了她。這一段距離,近在咫尺,更加看清楚了兩人此刻一身濕答答的熨帖,似身無一物毫無遮掩般地相貼,炙熱而又狂躁,令人羞又令人喜。
玄機迷濛睜眼,霍青魚臉上滿是水痕,頭上發間不斷有水順著他的兩邊臉頰落下。
紅土赤沙之地,青魚本就生得好模樣,平時多有不羈之態,此刻經過如此洗禮,更加顯得眉峰清秀,墨發沾了些許在臉上,更加襯得男子如泉底沉玉,質樸而靈秀。
他看到玄機醒來,胸膛間呼吸更濃重了起來,「我,我不是故意,剛才只是情急……」
霍青魚的話說到一半,玄機的手卻抬起,虛弱地順著他的頸部摸索直上,最後掌心貼在他的一邊臉頰上,感受著他此刻冰涼的溫度。
霍青魚一怔,有些不知如何再開口,卻又對上她的雙眸,泠泠似水間,他又覺得毋須再言。
目光相碰時,卻迎上了玄機湊上來的雙唇。
冰涼挨著冰涼,柔軟貼著柔軟,這吻從淺嘗輒止到細密綿長,渾然之間忘記了外頭風聲仍舊狂妄,唯有將心頭的炙熱交換,將心頭深藏的情愛往來輕送。
忘我之間,霍青魚如似個初嘗情滋味的毛頭小子,倉促而熾烈地欺身迎上。
山洞外頭,狂風吹鑠沙,猛烈如刀,即便偶爾有沙塵被吹送進山洞裡,也抵擋不了兩人身軀交錯,映在山洞內廝磨痴纏的雙影。
衣衫輕落,鴛鴦交頸,直至情深處,赤子無邪無垢,卻一夜驚處子。
但只見兩人挨著的身軀中間,墨發相纏,渾然分不清是她的,亦或是他的。
惟只見發間有水珠透明,掛在墨梢上慢慢往下爬。那速度就像是像是刻意放慢了似的,一點一點龜速地往下……
滑落!
**作者寄語:**
第五十六章 皮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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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風吹,勁草離離。
從界碑外來的風沙逐漸從肆虐狂暴到溫和,天日漸起時,天地間只剩下迷濛一片沙鑠吹拂,已經沒了那種吞天噬地的氣魄了。
懸崖的道上,本來長滿了芥地草的路徑也光禿禿一片了,唯一沒有被撼動的,只有坐落在底下的祭祀台。
不遠處的碧湖上,隱約被風沙吹送著寒氣過來,掠過山洞口倚著刀而坐的男子身上。
風漠漠,如一隻無形的手掃過霍青魚散開的發,他只著素色裡衣,合衣而坐,目視著前方不發一言。
男兒一夜蛻變,眉宇間曾經的不羈也壘上了一抹薄霜,清冷而迷離。他背靠在洞口的石壁上,一條腿直直而放,一條腿則蜷起,將手搭在膝蓋上。
就這麼一個姿勢,霍青魚已經良久沒動過了,任著吹過風沙掃拂,兀自失神。
山洞內,簌簌長風吹不進。
玄機眠在霍青魚的外衣上,衣發交疊,她淡淡地睜開眼,側臥著的姿勢,入眼處正好是戍守在山洞口的身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