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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魚沉默了一下,「夫子,還有冼雄獅他們呢?」
當即,霍翎娥眉忽皺,她似乎是怎麼都沒想到霍青魚會問出這話來,「你說什麼?」
「娘,我已經不小了,有些事你怎麼瞞?」說起這兩人,霍青魚有痛苦之色划過,「夫子在學堂二十載,什麼時候對我們不利過。咱們村里糧倉底下倉庫,我不信娘不知道,沒有您默許,械人能在這裡立足?」
「紅崖里,冼雄獅說與你交情甚篤,械人襲村,娘肯將村民帶往紅崖避難,可見與械人建立了怎樣的信任……可,他們知道誅邪司在這裡嗎?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面對霍青魚的質問,霍翎竟無言以答,對夫子,對冼雄獅乃至整個紅崖的械人,霍翎在心裡都深埋著一顆種子。
「要誅殺,早就誅殺了,對不對!娘,你用二十年光景和械人打交道,為了什麼?」霍青魚越說越激動,越往深了挖,也只會越發覺得眼前的母親陌生,「就是為了紅崖這一戰,是不是?」
「娘,你在利用它們,到底想做什麼?」
霍青魚的質問幾欲讓霍翎潰敗,往日澆酒豪邁,對酒當歌,那是一段忘卻了使命的過往與交情。與夫子也好,與紅崖里冼雄獅也罷,往來之間不曾藏私。
霍翎想,定然是不荒山太過荒涼,她才會錯將械人的交情當成真。也從來沒有人這般將事實坦開在自己面前,撥開自己的真實目的。
不,上一個這樣質問自己的,還是玄機!
霍翎深吸了一口氣,強令自己語氣硬朗起來,唯有這樣,才能理直氣壯,「宣姬狡詐,械人二十年前之勢死灰復燃,紅崖不滅,永無寧日。」
「所以你就出賣他們,讓殺戮者襲擊紅崖,讓紅崖一夜傾塌。」
「我們霍家是守陵的,主子命我在此處誅邪,這不是出賣,這是我的使命!」
母子兩人同時呼喊出聲,此生,霍青魚亦從不曾這般喝過自己的母親。
說完之後,兩人陷入了好一會的靜默。
最終,是霍翎退了一步,似乎無力般的說:「械人非人,毋須可憐!」這話看似說給霍翎聽的,但實際上說給她自己聽的更多。
二十年相處間,她處心積慮,何嘗不是待命行事。
「娘,」霍青魚也似乎頹敗,對今夜的母親有了別樣的認識,從前唯母親馬首是瞻的那股子勁似乎鬆懈,「夫子臨死前,還想回村子裡,和大家在一起。」
「別說了。」霍翎驟然一聲冷喝,近乎歇斯底里。她此刻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械人的溫度,她只會告訴霍青魚,「械人的情感,當不得真。」
「如何當不得真,如何當不得真?」霍青魚帶著質疑聲起,「從小到大是夫子教我做人道理,紅崖傾覆,我親眼見到他們燃燒生命守護著同伴,哪怕是死也要信守諾言……臨死之際,誰都不曾悔諾,一腔赤誠熱血,你告訴我如何當不得真?」
「娘,是它們擋住了殺戮者,霍家村才能安然無恙,你這樣做無異於忘恩負義。」
「住嘴。」霍翎一怒而起,順手從牆上抓起一根短鞭揮打了過去。
短鞭鞭打過霍青魚的臉頰,一道紅痕立馬顯現,看得霍翎既悔又心疼,她垂下雙臂,道:「青魚,夫子也好,紅崖也好,把這些都忘了,也不要再上不荒山了。紅崖傾滅,械人的日子到頭了,包括山上那個玄機。」
臉上的鞭痕火辣辣地疼著,灼灼的,卻讓霍青魚一腔的熱血也瞬時平靜了下來,他毅然跪在那裡,孤孤寂寂的,心中尤然不能自已。
「娘,」他輕喚一聲,「我喜歡玄機,我會用我生命去保護她,我不會讓她再次面臨紅崖之境。」
「你說什麼?」忽然,霍翎的聲音冷顫了起來,難以置信般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先前饒是怒也好,是激動也罷,都比不上這一刻聽到霍青魚說的話讓她震驚。
「我說,我不會讓玄機面臨紅崖境地。」
「為什麼是玄機,為什麼偏偏是玄機?」霍翎忽然發出尖銳的叫喊聲來,瞠大了眼看著霍青魚,仿佛變了一個人。
霍翎瞠大了一雙眼看著霍青魚,如同見到鬼一般,從先前的怒意開始冷卻,逐漸從震驚到驚恐。
霍青魚一愣,對母親這副模樣有些發憷,但既然說開了,霍青魚乾脆直言:「於我而言,她和夫子和冼雄獅同樣,有血有淚,與我並無不同。我喜歡她,心悅之至,無怨無悔。」
「畜生!」霍翎在這一刻仿佛有難以遏制的瘋狂衝破喉嚨底,嘶吼出來的聲音都近乎變形,手裡的鞭子再也難以控制地落在他身上。
母親會生氣,霍青魚有所預料,可當這鞭子打下時,霍青魚還是止不住震驚。
「娘!」
「我不是你娘!」霍翎的難以控制自己此刻心裡的澎湃激潮,鞭打的動作難以控制地落下,到最後是無力地往後退,一步步地虛軟無力,直到將身子抵在牆面上,才停了下來。
「你為什麼偏不學好?像誰不行,偏要像你的父親,喜歡什麼不好,偏偏去喜歡那些個械人。」
父親?
霍青魚驚詫地看向母親,從小到大,父親這個人從不曾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卻在此刻從母親的嘴裡的聽到。
「娘,你說我父親……」
可當霍青魚開口說到一半的時候,話語戛然而止。才發現母親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克制自己,才不至於此刻倒下去,人不再怒不可遏,卻也淚流滿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