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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隻手承托一個人,似乎顯得吃力,所以才有在井口往上爬的時候,一隻手換一隻手攀爬井口的景象。
笨拙而又本真。
寇天官一動不動,身上受了那麼重的傷,械人帶著他往前走的時候一路有血跡從鋼鐵的骨架上流淌下來,霍翎甚至看不出來他到底還活沒活著。
就這樣,一人一械,歪歪扭扭地朝著前方走去,看似毫無目的,但卻也似乎目的明確,一路兜兜繞繞,最終還是往寇天官家的方向走去。
霍翎雙手撐地,漠然地看著兩人走去的背影,眼裡有種溫熱徐徐地往下落。
無頭械人也並非那般靈活,它遭到了重創,頭部失落,僅憑著頸部裂開的斷口那裡尚且還有一山一閃的銀光,保持著最簡單的技能,不至於徹底宕機了下去。
但也僅僅只是如此了。它本身也只是一架沒有晶片程序的空白械人,只有軀殼而無靈魂,只會做一些簡單指令的動作,類似於先前在屋子裡畫地圖,不斷地在它所畫出的地圖內轉動。
而現在,它帶著寇天官未必就是本意,但它僅有機械記憶里,還殘留著地圖路線,所以此刻,它只管往「家」的方向往回走。
村民們在寇天官家的周圍堆起了高高的柴火堆,有人注意到裡面的金屬打鬥聲已經停了下來,都字猜測裡面那幫邪物會不會還活著的時候,有的村民轉身,看到從後面機械性地走來的那架無頭械人的時候,猶如無頭鬼在深夜遊盪。
村民不禁嚇得尖叫起來,「鬼,鬼啊……寇天官變成鬼回來了。」
一陣轟亂中,村民們再度拿起武器朝著那架無頭械人打去,噼里啪啦的聲響不斷,即便能在鋼鐵上留下痕跡,但卻難以給械人造成實質性的損傷。
械人只遵循著著它自己的規劃路線,持續地往前走去,踏上階梯,走到門前,磕磕碰碰,撞在緊閉的門上時,因無知無覺,也看不見,只一碰一碰地左右尋找角度,想要找個合適的途徑進去。
但在幾次找不見路了之後,械人忽然停下動作,將身板一扭,看向村民們……當然,如果它這會有頭的話。
村民們也是一愣,連動作都停下了,仿佛這架無頭械人,此刻真有一雙眼在瞪他們似的。
在大家都還愣住的時候,械人一個舉步朝前,用一邊的肩膀借力撞在門上,暴力破門,順利回家,回到它原來的規劃路線里。
械人進門了,村民們登時驚醒過來,「趕緊,點火……趁著這幫邪物現在全在裡面。」
「寇天官呢?他也在裡面。」
「他是叛徒,你沒看他已經死了嗎?」
也對!
大火沿著寇天官的家燃燒了起來,竄起的夜色中,李瑤之和宣姬像是與此事無關似的,遠遠的看著這團火在燒。
宣姬一直緊肅著容顏,漆黑的眼裡與其他人不同,並沒有映出火光跳動的亮光,而是深如淵般的無盡。
遠離了喧囂,卻始終在漩渦的中心。
李瑤之也在質疑一件事,「趕盡殺絕嗎?」
「這世上,如果有第二處龍脈的話,你當怎樣?」宣姬反問他,「如果,寇天官帶著金牌翻越北邊長城,和這幫人回到北方呢?」
「唐有長城守將,世代鎮守龍庭,就是防止北邊的人越過長城。」李瑤之下話毋須多言了,宣姬言下之意他全然知曉。
擁有神兵,只須一方,剩下的絕不可以讓他們帶回去。
宣姬嘆了一口氣,而後就這麼一直看著那團火,再不言語,神情也逐漸寂肅了下來。
李瑤之見宣姬久久不動神色,問她:「怎麼了?」
「我倒是小看了那些人!」宣姬徐徐道。
她總以為,殺一個靈女,靠那幾個已經被改造成械人的北人,綽綽有餘。可忽然……她發現一切聯繫忽然全斷了。
這代表什麼,那些人……全歿了。
的確歿了。
當無頭屑人帶著寇天官出撞進房子的時候,外面的火光映著裡面橫七豎八的屍體,斬落的鋼鐵肢體散了一地,再沒一具齊全。
包括那具叫做「海平」的。
海平只剩下一半的身子,只用一把刀拄在地上撐著他站在這院子裡,被劈掉的另一半缺口,正在噼啪地閃著火花,越來越微弱,似乎隨時都要寂滅了似的。
但卻意外地,海平還能繼續撐下去。
靈女就倒在他剛才站著的台階上,地上的泥土滿被鮮紅血液滲透成晦暗的顏色,在她旁邊,僅用衣袍包著一個小小的嬰兒,靈女臉色慘白,甚至連抬眸起來沒有力氣了。
無頭械人攜著寇天官進來的時候,海平殘破的軀體生硬地扭轉著,只剩下記憶中最後的一點執念,死也要守護身後的女人。
至於,身後的女人到底是誰,呵呵,他只是一架機器而已,哪裡知道?
所以,現在的海平,又咔咔地動輒身子,再次握著刀柄要站起來戰鬥,就像剛才一樣,在宣姬下達殺靈女的指令的時候,院子裡這幫弟兄們都提刀上來,包括海平也接到指令了。
但是,在指令之外,讓他持刀和自己的指令對抗,一個人對抗下了剩餘所有械人,誰敢近前一步,他都絕對會再次醒來,戰鬥,戰鬥……
靈女看到海平又機械性地要戰鬥了,她不禁喊了一聲出來,「不要傷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