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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玄機錯以為,自己還身處在蒸汽工業時代。
可是,往東邊看去,卻見亭台樓閣在時光歲月之中煥發著歷史的沉澱,斗拱飛檐望風而吼,醉倚招展紅袖。兩邊並排而立的酒肆燈花,黃紙糊起的燈籠上畫花塗草,描龍繡鳳,前方偌大的樓閣如同宮殿一般巋然而立。
這眼前亭台樓閣隨時能得以拜見那時候的王侯將相,美人天香。
只是,紅牆已經泛黃,綠瓦也爬滿青藤,似乎是從泛黃破舊的古書里拓出來的頹唐景象,卻讓人有某種錯覺,似乎行走於書香歷史的長河中,流連忘返。
張眼往前看,不古!
再往後面看,不現!
這不古不現的建築風格,從高空往下俯瞰去,卻是首尾兩端完美交融在一起。
這裡是破舊的,是頹敗的,是青苔連著黑夜將這兩種不同的風格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可雖陳舊,雖頹敗,卻處處彰顯著厚重,雖不古不現,但這長街上滿是絢爛的燈光溢彩,閃爍光芒,卻給這頹敗又莊嚴的街道,增添了一抹獨特的朋克感。
兩頭古今混搭的景致,差點讓玄機以為自己到了一個現代和古代交錯的世界當中來,時間的仿佛在這裡是混雜的,時空在這裡似乎就是扭曲的。
唯一能讓他們從這錯綜複雜的時空碰撞中抽出身來的,是生活在這裡面的人們,與這裡的風格一樣,不古不現,不倫不類。
有穿戴齊整如同紳士一般,帶著金邊眼鏡的西方模樣男士,碧眼金髮,挽著從玫瑰車上走下來的金髮夫人。
有身著抹胸罩紗衣,胸前佩戴瓔珞香囊,頭戴金簪步搖,貼著花黃的唐裝貴女子。
有臉上沾泥帶土甚至還沾著機油的小男孩,奔跑著撞在身穿旗袍濃妝艷抹的歌女。
更有面容精緻,但脖子以下只用鋼鐵打造的脊椎撐著全身,手腳用鋼鐵義肢直接焊接在脊柱上的漂亮女娃娃……
他們不是人!
在冼雄獅帶著玄機和霍青魚往前走的時候,與這些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帶著機油的男孩揮動著他那隻長得跟扳手一樣的手,齜牙咧嘴。
那戴眼鏡的紳士仔細看,前面西裝革履,後面卻是整排的鋼鐵骨骼,唐裝的美女從他們身邊走過時,「啪」的一聲頭顱歪在了左肩上,露出裡面紅藍色帶著花火閃光的電線……
而此時此刻,這些人全部將目光投到玄機和霍青魚這邊來,很顯然,沒什麼人歡迎他們這些不速之客。
「有客到,你們就別出來嚇唬人了。」冼雄獅朝著旁邊一家酒館走了進去,一邊吼了下身後的那些『人』。
冼雄獅這聲吼,將這些械人全部吼了回去,定格住的這些械人又繼續行走開。
霍青魚尚且在眼前景象的震驚中難以抽身出來,玄機卻是目光流連在這街道上,在踏進酒館裡的時候,一個捲髮少年從前方奔跑過來,正好撞到了霍青魚。
沒把人撞翻,反而把自己撞倒在地。
少年頭帶著舊皮革帽,倒在地上的時候,少年頭上的帽子也掉落在地上。
霍青魚彎下身將他扶起。
玄機也看清楚了這少年面容,唇紅齒白,只是那雙眼中儘是驚慌,像受驚的鹿。
少年看到霍青魚,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般,爬起來緊緊的抓住霍青魚的手,「總算見到一個人了,我求你帶我離開這裡吧,它們,它們全都不是人。」
「太可怕了,這裡不是人間,到處都是邪,是邪啊!」少年力竭聲嘶,幾乎是嘶吼著說出這番話的。
霍青魚注意到這少年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幾乎是用盡全力了,指關節微微泛白,還帶著顫抖,應當是害怕到了極點了。
冼雄獅看到這少年,擰了眉,「阿諾,怎麼又是你?」
冼雄獅嫌棄的嘟喃了一句,叫店家拎來一壺酒,往嘴裡倒了一口之後,轉身過來朝那少年的胸口一腳踢過去,將少年踢飛老遠,還呸了一句:「你他娘的也是邪,給老子滾開,別打擾我們說話。」
冼雄獅這話,讓霍青魚瞠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個叫做阿諾的少年,「他也是邪?」
可一點都不像啊!
玄機也是這樣的疑惑。
冼雄獅在酒館裡坐下,給兩人個要了一杯,自顧自的飲酒說道:「阿諾的晶片程序是『人類』!所以,他從頭到尾都沒把自己當成械人看過。你這會就算把他拆開,將他的機械義體拿到他跟前,他都依舊堅定的認為自己是人。沒得救了,救不了了,他的程序就是這麼設置的。」他邊說邊搖頭。
「什麼程序、義體?」霍青魚聽得一頭霧水,根本聽不到他這些話。
然而,冼雄獅卻只將目光看向玄機,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淡淡的舉起手裡的酒,啜了一口。
玄機說沒有波動,那是假的。
從醒來至今,她似乎一直處在一個完全閉塞的古代,唯有此刻在聽到這大叔說出來讓自己久違的、熟悉的現代話語的時候,她止不住的激動了起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玄機一手拍在桌面上,言語和目光都毫不掩飾的激動。
「械人!」冼雄獅說得坦蕩,「在這個世界外面,談邪色變,可在這裡卻是再尋常不過了,沒有什麼好忌諱的。」
「械人究竟從何而來?」玄機此刻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問題,包括她自己,為何從沉睡中醒過來之後,也成了械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