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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魚還站在坑裡,挖得較深,上去不容易,和玄機對上的那一刻略顯窘迫。
玄機則已經到了坑邊了,她蹲下身來,雙指捏了一小搓細沙摩挲著,略帶疑惑,「你一個晚上,都沒離開?」
說著,目光落到了霍青魚的身上。
霍青魚頭髮略微凌亂,點頭的時候散了一縷在額前。
他看了看這些並排在坑裡面的屍體,之前那種懸浮於表的浮華此刻盡沉澱在眼底,道:「不荒山土地貧瘠,生來便不容易。落到邪的手中如此死去已經是不幸,再暴屍荒野,未免太可憐了些。」
聽著霍青魚這話,換做今夜之前玄機或許沒那麼大的牴觸,但現在她卻眉心一擰,不悅的糾正他的話,道:「殺他們的,是誅邪司!」
霍青魚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從她話語中聽出了不善的意味來。
玄機話不多說,拍拍手上的沙塵站了起來,環視著這周圍的景況,此刻再看的心情,不免也跟著蒼涼。
霍青魚從坑裡面爬了起來,「天子下令普天之下誅邪,自然無人敢違抗。但生而為人,看到誅邪司的人如此手段,不免兔死狐悲,心中難受。最後替他們收一收屍,也算我們身為守墓人做了該做的事!」
「兔死狐悲!」
玄機喃喃著這句話,心裡也油然升起一股同樣的感受來。只不過,這感受與霍青魚不同,不是為人,而是為那九尾。
玄機說著的時候,已然轉身朝著旁邊走開去,霍青魚則拿起鐵鍬開始將沙子往那個坑裡填埋了。
玄機穿著墨色靴,踏足在沙塵上的時候沾染上了些許塵埃,當靴子停住在小九的那具鋼鐵架邊上的時候,她蹲下了身去。
借著天上月色泠泠,照映在金屬上泛出奪目的光。
饒是再精密的零件,饒是再惟妙惟肖的外表,沒有了晶片也是枉然,此刻被稀稀拉拉的堆放在一旁,玄機心中那股兔死狐悲的蒼涼更甚了。
她伸出手去觸摸那冰涼,指尖似乎還能感受到這架機械人曾經被賦予過什麼樣的靈魂。
那軟糯銷魂的笑,那走動時萬千風情的蹤影,那變回本身坐在桌角上,身影細小卻囂張跋扈的九尾貓……
這得是多麼先進的科技,才能賦予一架機械人產生自己的靈魂?!
這些疑問,伴隨著誅邪司那些人的到來,已經沒法解答了。
玄機此刻能做的,就是將九尾這具鋼鐵骨架給拿起來,順帶著連山壁下鼠妖被身首異處的骨架也一併拎上,她走到霍青魚挖的那個坑旁邊,將骨架扔進去。
「嘩啦啦」一堆鋼鐵忽然從上面掉下來,霍青魚嚇了一跳。
回過頭看去,玄機站在上頭,面無表情的道:「幫我把小九也埋了吧!」
兔死狐悲,人之常情!
霍青魚埋到一半,呆了一下,抬起頭衝著玄機道:「這是邪!」
玄機的頓住了,低垂下了頭,而後乜斜霍青魚,問:「有區別嗎?」
霍青魚想張嘴說什麼的時候,玄機打斷了他,「你沒見過九尾,我不知如何向你形容。可就算是葉輕馳,我想他也無法說清楚,這邪會不會比人還要有溫度。最起碼,這些人不是她殺的,替她收屍不過分。」
言之鑿鑿!
霍青魚半將信疑。
但看玄機如此不容置喙的模樣,霍青魚側首看了那些鋼鐵架,嘆了口氣將她們挪到另一邊的坑,埋首繼續埋了。
的確,最起碼……今晚這些人,不是九尾殺的!
霍青魚奮力的埋著坑,玄機則是用腳丈量了這的崖底的每一寸地方。最後她找了一處山石紅如血色,山壁又橫亘了出來的地方跳了上去。
她從上面敲下了一塊兩指大的石頭,坐在那山壁處,一腳蜷著,一腳則平放下去,拿著那塊血紅色的石頭一直端倪著。
這就是她今夜去而復返的目的。
有了這石頭,即便是出了這不荒山地界,應當也不容易被誅邪司的人查探到。只是,暫時隱蔽了安全的問題,那接下來她何去何從呢?
這是玄機目前最大的苦惱,總不至於,一直躲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吧?
還有,自己記憶中浮現出來,用生命救下自己的女子,到底是誰?
玄機有個大膽的猜測,如果她是機械人的話,那麼自己記憶中這個女子,不出意外的話也應該是個機械人,她用生命保護了自己……
所以,她在醒過來之前,她們兩人應該是被誅殺了才對。
玄機被釘死在祭祀台底下,那這個女子呢,去哪了?
「要是被誅殺了,可就麻煩了。」玄機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什麼麻煩?」
霍青魚不知道什麼時候填埋好了那個大坑爬了上來,正好沒頭沒尾的聽到玄機這句話。
玄機登時戒備,將手按在靴子裡藏著的匕首,轉頭卻看到霍青魚爬上來,在她身側不遠處坐下。他的頭上身上皆沾染了沙塵,輕輕一拍,周圍便煙塵四起。
玄機鬆開了手,稍嫌的伸出手揮了揮眼前的沙塵,問道:「埋好了?」
「嗯啊!」霍青魚調整了個姿勢,抬眸看她臉色,訥訥的不說話。
「怎麼了?玄機觸及到他的目光,心裡不覺又沉了下去,暗中不著痕跡將手再度按在匕首上,準備隨時動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