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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冼雄獅最後怒斥小小的模樣,玄機此時竟不知是什麼樣的滋味,竟也有些悲涼划過心頭。
然而,就在他們從地底世界出來,重新從紅崖客棧里走出來的時候,黎明將至。這短短一夜,竟像是經過了一個輪迴似的。
正當他們打算護送村民先從山崖爬上去,而玄機也打算此後與霍青魚分道揚鑣的時候,身後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呼喊著:「青魚,青魚等等我,帶我回村吧!我還想教書……」
眾人回頭看去,卻見是夫子的身影急急的追趕了過來,此刻追趕到客棧門口了,氣喘吁吁,蒼蒼而立。
然而,村民們在看到追上來的是夫子的時候,當中有人尖叫了出來,「他他他,他也是邪。」
「對呀,千萬別再讓邪混進咱們村子了,這都被殺了多少人了。」
「邪就該誅!」
「對,就該誅。」
村民們這激烈的反應,讓夫子無所適從,原本急切的臉上此刻也儘是悲傷,只將最後的希望放在霍青魚的身上。
「青魚,我向來與村民們共同生活,你是知道的,我保證絕對不會……」
「誰相信你一個邪說的話。」忽然,有一塊石頭從村民們當中擲了過去,正好砸在夫子的頭上,打斷了他的話。
「誰動的手?」霍青魚一怒。
身後仍石頭的村民縮著腦袋,但仍舊發聲,道:「反正,絕不會讓他回去,除非把我們全殺了。」這話一出,不少人應和。
霍青魚站在當處,忽然喉嚨漲著酸楚,張嘴張了半天,竟只擠出一句,「夫子,對不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霍青魚能看到夫子眼裡的那抹希望的光焰,逐漸熄滅下去。
這次,是真的熄滅了。
霍青魚看了他後面的客棧,說道:「回去吧,誅邪司的人說不定隨時會來,冼雄獅之能,護你們周全應當不成問題。」
說著,霍青魚帶著村民們繼續往上爬。
玄機看夫子眼裡逐漸偷出來的絕望,她不禁又伸出橄欖枝,「老頭,現在他們徹底不要你了,你跟不跟我走給句準話。」末了,玄機又添了一句,「叫你上山,不是去落草。」
她說著的時候,看了一眼霍青魚,眼裡有揶揄之意。
在等村民們順著繩子往上爬的時候,霍青魚忽然想起一事,他問玄機,「玄機,此番回去,你接下來作何打算?」
「滅了誅邪司,」玄機隨口應答,而後又陷入了沉思,補了一句,「找宣姬。」
對,找宣姬才是至關緊要的事。
霍青魚似是料到玄機會這麼回答,他斟酌了好一會之後,想勸說她:「宣姬,能不找嗎?」他從小小放映出來的虛擬屏幕中,看到宣姬曾怎樣傷害過玄機。
或許,宣姬並不如玄機想的那樣。
玄機先是一怔,而後卻又笑了出來,「你開什麼玩笑?不找了?」
不找,她如何重新見到那個將自己釘在祭祀台上的黑衣人,如何殺了他,徹底擺脫他的指令?這一切,可全都牽繫在宣姬的身上。
「我看到過……」霍青魚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在小小那裡看到過的景象。
「霍青魚,」玄機卻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的命掌握在某個手裡,你會乖乖認命嗎?」她不等霍青魚回答,兀自接下道:「我不會,我不管宣姬是誰,是我姐妹也好,是我敵人也好,我都要找到她。」
說著,她看向夫子,道:「這個老頭給我,你不用幫我找宣姬了,咱們就算兩清,以後……也別相擾,你守好你的霍家村,我管好我的不荒山,涇渭分明最好。」
這下,輪到霍青魚一怔。
他忽然明白了玄機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知道玄機是械的身份,她孤獨醒來,也向孤獨中走去,從來不曾留戀過他什麼。
反倒是霍青魚自己,卻在紅崖的世界裡,一不小心丟失了自己的心,在酒館屋頂上的深夜,他控制不住的那一吻,那溫熱雙唇上的餘溫,似乎殘留至今。他忽然慌張無措,一顆心無處安放卻又不得不強裝鎮定。
故作強顏,霍青魚強行扯起一抹笑,點點頭道:「如此,謝過大當家了。」他說著,看向了夫子,道:「夫子,你跟著她吧,比留在霍家村更合適,順便……」
霍青魚的話戛然而止,他停頓了半天沒有再往下說,卻在心裡接了下去。
順便,幫我照顧好她。
人與械,不應有太多交集,更甭提感情了。想想真是可笑,他居然對玄機,生出了非分之想。
說著話的時候, 村民們已經全上了崖頂,只剩下玄機夫子和他了,最後,夫子還是和玄機上了崖頂。
紅崖崖頂,風吹得更大了,昨夜前來綁在這裡的馬找了處大石頭蹲下躲避。
霍家村和不荒山不在同一個方向,別了過,霍青魚帶著村民們朝霍家村走去,玄機領著她的人朝不荒山而走。
此一別,許是真的涇渭分明了吧。
唯有夫子在一群山匪之中,行得最後,到底時不時的轉過頭去看著曾經共同生活了那麼多年的村民們,一路迤邐,一路隨行。
行行重行行,遲遲復遲遲!
終究在在這南轅北轍中,被風沙所擋,被距離所悵。
夫子吸了一口氣,抹乾眼角的淚,看著在最前方騎馬的玄機,不知向白花花吩咐了句什麼,白花花點了點頭,轉頭就牽了匹馬過來給夫子,道:「夫子,大當家說了,路途顛簸,有匹馬夫子省些腳力。」<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