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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跡沾染了一大片,石台上泥沙皆是血色。但饒是如此,周圍事物仍舊一成不變。
李瑤之神色俱變,在上面大呼著:「這不可能,絕不可能會是這樣,為什麼我打不開龍脈了,為什麼?」
石台的下面,寇占星小心翼翼地朝霍青魚爬過去,他用手指了指祭祀台的上面,然後嘴形誇張地描述,「他瘋了?」
霍青魚身受重傷,又因為寇占星剛才貪生怕死,他此刻不想理會寇占星,於是只白了他一眼,深吸著蓄力,期希等下還能有一線生機。
寇占星才不理會霍青魚的白眼,逕自往下說:「依我看,他剛才那麼有自信能打開龍脈,現在又打不開,面子上下不來很正常,我們要不趁這個機會,先逃跑?」
接受到霍青魚瞪自己的眼神,寇占星嘖了一下,「你這什麼眼神,咱們小命要緊啊,金牌固然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了嗎?」
「再說了,剛才我不也是迫不得已嘛!就算我一身氣節,拼死護住了金牌。他李瑤之一下就能把我咔嚓了,然後再啪啪從我的屍體上一搜,不也能搜出金牌?結果一樣,但我死活不同罷了!」
「停停停!」霍青魚叫住了寇占星,真服了他了,即便是有火,也被他的嘮叨給熄滅了。
霍青魚歇息了一會,總算一口氣緩了過來,他看霍翎自己一個人躺在那裡,義肢被巨蛇咬的掉,一時半會只怕也裝不上去。
他擔心霍翎出事,於是趁著李瑤之還在上面狂呼著,他過去將霍翎給背起來,「娘,我先帶你離開這裡。」
「青魚!」霍翎抵住霍青魚的背,還想說話。
「娘,離開重要。」霍青魚許是知道母親肯定還有許多秘密瞞著自己,但眼下難得李瑤之分神,他知道輕重緩急。
「青魚,你走吧!」霍翎推開了霍青魚,自己一個人滾在地上,她艱難地用雙手爬著,最後讓自己靠在祭祀台上,閉著眼,像是從來不打算離開似的。
從霍翎緊閉的眼角處,有晶瑩緩緩流下來,她徐徐睜開眼,又徐徐開口,「我不會離開的,我要守著,等到宣姬回來為止,然後……親手殺了她。」
她與宣姬,不共戴天。
「但是……」霍青魚想勸說母親,可霍翎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青魚,從來沒有什麼玄機。」
這下,霍青魚徹底懵住了,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一時間有些恍惚。
霍翎伸出手,用指腹摸著霍青魚的臉龐,順著他俊朗的輪廓描繪著自己二十年來的期許,她對霍青魚說:「這個世上,只有宣姬,從來就沒有什麼玄機。玄機只不過是她的械人,被她拋棄的廢棄品罷了。」
「不是的,娘,你也知道……它們有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就像冼雄獅,就像夫子,就像整個紅崖世界裡的人,他們是真的。」霍青魚想要試圖說服母親。
他也不想去相信,但這麼久以來的相處,情感與情感之間,是不會騙人的。
玄機的喜,玄機的怒,她的一顰一笑,乃至細微的表情,這些都不是冰冷冷的機械,她賦予的情感,能接收並回應霍青魚的情感。
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承認她的存在?
「娘,我是真的,喜歡她。」霍青魚有許多話想要說服母親,可到最後也唯有這麼蒼白的一句,甚至還是帶著央求的,「我只想找到宣姬,讓玄機得以繼續存活下去,讓大家知道玄機是真的存在,她和宣姬是不同的,僅僅如此而已。」
僅僅如此而已。
可霍翎聞言,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嘲諷,是悲慟,也是笑話霍翎的天真,「青魚,她的所有所有,包括對你的情,都是她的程序啊,你怎麼就不明白這一點呢?如果某天她的程序被刪除替換了,她還記得曾經這個你嗎?」
「機器就是機器,她永遠活不成人的!」
一句話,讓霍青魚啞口無言,唯有眼眶裡盈盈顫動的光此刻在努力地堅持著。這是霍青魚最後的堅持了,如果這一刻這抹光泯滅的話,那麼……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霍青魚不肯去細想,他閉上了眼睛,不敢去跟母親對視,深怕自己的堅持到最後不堪一擊。
祭祀台上傳來動靜,寇占星過來指了指,「先走吧,不然等他惱羞成怒,就走不成了。」
寇占星說得對,霍青魚一抹臉,乾脆將身一蹲,也不管霍翎願意與否,直接將她背在背上,朝著山道上走去。
「放我下來,我要等宣姬出來,我要親眼看看,二十年過去了,她活成什麼樣,我,我,我……要親手殺了她。」霍翎徹底地崩潰,拍打著霍翎的背。
她有今日,全拜宣姬所賜,她就是要親眼看看她的下場。
霍青魚沒有停下腳步,霍翎乾脆朝著李瑤之那邊大喊:「李瑤之,你知道你為什麼打不開龍脈嗎?」
果然,下一刻,從霍青魚踏步而上的土地里,一把鋼刃忽從地底竄起,擋住了霍青魚的去路。
回首看去,李瑤之已經下了祭祀台,就站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騰騰一身怒,看向霍翎這邊來,厲聲質問:「你知道?」
霍翎從霍青魚的身上翻了下來,跌在地上,雖甚為狼狽,臉上卻綻放笑意,「你忘了,自己怎麼走出不荒山的?」
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全部寂肅,就連寇占星和霍青魚也都驚住了,在那裡不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