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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目望去,冼雄獅所去的方向是那口大鋼爐,滾滾銅漿鐵汁在高溫之下的汩汩冒著泡。
小小心底一寒,似是意識到了什麼,「不許,絕對不許你這樣做。」
小小帶著憤怒,大聲嘶喊。轉身要追,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有銀絲布滿前路,擋住了她的去路,只能徒望著冼雄獅的身影遠去。
殺戮械人仿佛覺察到了雄獅的意圖,在抵達鋼爐邊的時候鋼臂也快速的翻轉著,機械手臂從雄獅的下腹穿透獅子的背。
雄獅吃痛,卻一躍而起,用自己的頭將這具鋼鐵骷髏往地上一撞。
械人和獅子同時落地。
這一撞用盡全力,在地上撞出了偌大的一個坑。雄獅像是不要自己命了似的,在將鋼鐵骷髏撞進地底時,仍舊不斷用自己的頭往下砸,每一下,獅子的頭顱也開始變形,頹落,可……這已經無所謂了。
以這個坑為中心,獅子每將地面砸陷一分,地面像蛛網似的斑駁裂開,一道道溝壑從鋼爐處朝外長長地延伸,延伸……
坑中,獅子在上,械人在下。但下一刻,獅子像是被扔開似的往邊上一倒,從那坑中,殺戮械人站了起來,左右扭動自己的頭顱。
那一擊,冼雄獅可是用盡了全力,甚至此刻趴在地上,試了好幾次都難以再站立。可對那殺戮者來說,似乎並沒有任何損傷,除了,骨架上多了些許塵沙顯得狼藉之外。
呵呵,二十年過去,拼盡全力也未能匹敵嗎?一股絕望從心底攀升。
不甘心啊!
紅崖世界,難道真的在劫難逃嗎?
冼雄獅一聲悲鳴,忽而又站了起來,瘸著腿,雄獅四足連走路都帶著狼藉,卻又這樣一步一步的朝前走,逐漸地,放快了速度,仿似它的身上並沒有那些傷似的。
這一去,雄獅再度敞開了自己的要害,在械人刺入它的頸部時,它也張口將械人一叼,這一次毋須多快的速度,它朝著鋼爐一踏。
鋼爐之火烈烈,裡頭滾冒的銅漿湯湯,那灼熱的氣息將獅子的蹤影照應得無比剛烈,但見在這一刻,殺戮械人再度將他前胸後背全數貫穿。
雄獅仰天長嘯,身上的鬃毛被熱浪灼得獵獵。周邊儘是火焰與狼藉,湯湯滾燙與生死從容。
哦!還有獅子背後被熱浪翻起飛揚的紅帶子。
這頭王者般的獅子正在這巨大的鋼爐旁,用盡生命的最後一刻,唱響著獨屬於它最後的輓歌。
帶著這最後的輓歌,獅子與那械人一併落入湯湯鋼爐中,業火燒盡,這無邊的守望。
「小子,幫我守住紅崖!」
「……守到,宣夫人回來!」從鋼爐快速掙扎的兩個身影中,傳出最後這一道聲音。
這是他們紅崖里所有械人的信仰,傳到霍青魚耳中的時候,如遭雷擊,再也顧不得葉輕馳的牽制,也朝著熔爐這狂奔而來。
「大叔,大叔!」
然而,鋼爐的溫度,再硬鋼鐵進入也足以快速消融。
那獅子的體態,那獅子仿生的皮毛,還有它一直系在身上的紅帶子,全部在熔爐之中快速溶化,就連那兩具鋼鐵骨架也以極快的速度在消融,消融……最後沒頂。
就在兩具骨架落入熔爐的同時,從鋼爐中有銅漿翻滾流出,洋溢四散,如雨瓢潑,誅邪師四散也難以躲過,死傷與哀嚎斥滿整座紅崖。
但更多的是,那些滾燙的銅漿順著剛才那個大坑延伸出去的溝壑流淌,流淌……直至,火紅灌滿整片大地的溝壑。
從紅崖的上空俯瞰而下,就像是用燒紅的熔漿鋪開的一張網,將紅崖緊裹其中。
順著那延伸而去的鴻壑,那如死一般不願醒來的女子,纖長的手指橫在溝壑邊,當熔漿流過的時候,那高溫將她指尖的皮膚灼傷,褪去了那層仿生皮,裡頭的鋼鐵骨指清晰可見。
玄機她沒有痛覺,她感覺不到指尖的痛,卻能聽到冼雄獅臨終前那一聲喊。
宣夫人!
宣姬!
她不是不願醒來,她是宕機之下深陷在記憶的紅崖之中無法醒來。可卻在聽觸到「宣姬」這個名字的時候,那隻被熔漿化了皮肉的指尖,忽然一顫。
**作者寄語:**
第四十六章 守望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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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姬!
那個僅憑玄機記憶中刻畫出來的女子,一顰一笑似乎都顯得那麼遙遠,至今未謀一面,可於玄機而言,卻又近在咫尺。她可能根本想都沒想過,在不荒山的紅崖地底,還有這麼一群械人,用盡生命守護著宣夫人留下的指令,等她回來。
在一片黑暗之中,宣姬這兩個字,從最開始畫像中的模樣,到慢慢從光線淡出眼瞼時,她的身姿柔媚,帶著一抹玄機所不曾有過的柔雅,淡然出塵,從不荒山背著光的山脈中一步步走來。
光影由強漸弱,宣姬的面容與身段也逐漸變得真實。
她就站在山巔處,頭上雲鬢,松松的挽起一截,又垮垮的落下一半,覆蓋在赤白了一半的背上。風吹起她的衣裙,那赭紅淡薄的輕紗自身高高揚起,又落在白皙的肩頭上,覆在身後的墨發上。
輕衣半撓美人背,足間長裙被風吹起,蓋不住那一雙纖長瑩白的腿。見這宣姬半帶妖嬈半帶冷媚,一舉一動皆如水般,與這長河落日融為一體似的。
這不是這個時代該有的模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