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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瑤之說著時,日光照耀下的眼角隱約有著激昂的淚光。
已經有許多許多年無人說及此事了。
兩個同樣從不荒山出走的少年,一個初登帝位,一個為生民立命,以往的恩怨渺如塵埃。
別說是李瑤之了,就連玄機聽著的時候,都仿佛能夠感受到當初寇天官的凌雲之志。
「可為何,他半途而廢?」
「朕也想知道,」李瑤之興嘆一聲,兀自又笑了起來,「他為何半途而廢,放任所有百姓自流,自生自滅。一場瘟疫,就席捲了大半數的人命……而這些人,還在等著天官歸來,其當時而言,寇天官比朕這個天子,更得人心。」
他宛如神明。
可是他就這麼丟下了滿城百姓,無處漂流,歷經戰亂,碾壓……再到後來上陽京畿逐漸平穩,這些百姓疏散到這周邊城池去,也有剩下的紮根在上陽京畿。
慢慢地,上陽京畿坊市中,就開始有了泗水渠的存在。
聽了這些,玄機心裡也空落落的,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評價寇天官。他一生清明,嫉惡如仇,就連臨死前都還囑咐寇占星已誅邪為己任。
當年大義凜然,帶著那些無處可依的百姓免遭流亡,立志為他們建造城池,安身立命。
可為何,就是那樣的壯志之後,卻是個無法承擔責任的人。
那面方碑立在此處,顯得諷刺。
玄機可以想見寇天官最開始在百姓心中是如何的威望,也能想像得到,他承托起他們的希望之後,又不負責任地丟下,是有多麼的絕望和憤怒。
所以,地下城有「打天官」的小遊戲流傳至今。
沒等玄機繼續往下問,李瑤之仍舊往下說。
「上陽京畿有今天的模樣,就是宣姬想要的結果。什麼廣廈千萬,上陽京畿早不復繁華,大廈將傾未傾罷了。」
原來如此!
玄機稍凝眸抬看李瑤之,「你找回宣姬,並無法改變這種現狀?!」她似乎開始明白了自己為何能站在這裡與他同論過去了。
李瑤之頷首,「所以,我在等你們進京。」
「宣姬做了什麼?」
玄機到底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舉動會讓李瑤之既不捨得殺她,又不得不將她囚禁。
李瑤之看著她,莫測之中卻略帶幾分嘲諷,「你且猜猜,以上陽京畿為中心,往外擴散,有多少械人隱藏期中?」
多少?
玄機心一動,卻有如何能猜得到?
可她卻又笑道:「皇城背枕誅邪司,普天之下皆行誅邪令,械人早無立身之處。」
誰知,李瑤之聽到她這話竟低低地笑出聲,伸出手指了指玄機,似在笑她天真,「若當真如此,我又何須如此忌憚宣姬。」
「宣姬留下的械人,復刻了又復刻,別說是民間了,就連朝堂之上我都有時候看不穿。最可怕的是,械人有了自己的思想。」李瑤之介有其事地看了玄機一眼,「如你那般,械自己覺醒了,這才是最可怕的。」
「這才是宣姬的殺手鐧,她若死了,沒人再知道這世上究竟還存活著多少械人。」
「所以,復活霍青魚的代價,就是幫你解決這個麻煩?」玄機將手抵在那方界碑上,沒有半絲波瀾地看著上面的藤蔓。
那遮遮掩掩的青綠,似是惹人眼。
玄機乾脆伸出手,將那上面的藤蔓整根一拔,撕開了上面的遮掩,讓其下見天日。
「既有所求,你的誠意呢?」
玄機目光也冷冽了下去,「總該把霍青魚,還給我吧!」
迎上玄機的目光,忽然之間就靜默了下去。
許久,李瑤之忽然笑了出來,「走吧,帶朕走一遭地下城,看看那些陰暗裡的人,在朕的眼皮底下有多能耐。」
說著,李瑤之一頓,兀自將步伐朝前走去。
「找回朕的兒子,就讓誅邪司去抄了它們。」
**作者寄語:**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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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邪司此刻,也很頭大!
那具披著雲仆大人的械人身上,根本找不到其他的線索。而他們在暗巷另一邊找到的另外一具仿人皮囊,則讓這個案件籠上了一層迷霧。
另雲仆震驚的有二。
一是竟然有人膽敢在誅邪司的跟前,披著執掌者雲仆的皮囊,四處招搖。
二是,這具後來找到的女衣皮囊。
當下面的人將那具皮囊重新貼在械人骨架上的時候,翠衣女子的容貌,讓雲仆再度震驚。
這女子的容貌,雲仆怎會不知曉,那是囚禁宣姬行宮中伺候的械人宮娥的統一面容。現在,裡面的宮娥外泄,只能證明,宣姬有辦法聯繫外界了。
「有這膽子假冒老夫的,也只有宣姬了。」雲仆看著這具械人,淡淡地說,沒有多餘的情緒。
但云仆所見的這具冰冷的械人,在他的眼裡看來,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是一張鋪開在他面前的數據。
而此刻在雲仆眼前在張開的數據,則是預測著事件的各種發展方向的可能。
他所預測到的數據,一則指向了宣姬,一則……
則指向了……
「陛下!」
雲仆仍舊是沒有喜怒的語氣,但卻帶著長長的吁聲。
「雲台算計,從無出錯。能指使得動這架械人的除了宣姬,還有陛下。」雲仆低低地垂頭笑,「當然,還有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