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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此時腦海承載著計算機裡面所有的數據,她痛苦得不知道該如何消化和歸納,可她仍舊是興奮的,「終於,擺脫了有關宣姬的一切,終於把她從我的生命里,連最後一抹痕跡都剔除了。」
笑著的同時,她的腦海中卻忽然划過霍青魚最後被自己推近驚雷時候驚訝的臉。
玄機的笑容忽然僵止在了臉上。
她深吸一口氣,拔腿就往上跑,「人類偽善狡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是守護龍脈的,自有方法出來。」她一口氣跑到半山腰處,身後寒潭處,水位已及膝蓋,卻見霍翎也從入口的地方一躍而出。
玄機停了下來,與身後的霍翎拉開了一段距離。轉頭,又向著茫茫夜色吹了一聲響哨,一直徘徊在不遠處的白馬遠遠地一聲嘶鳴,踏蹄奔騰而來。
玄機翻身上馬,但回頭順著風看去,墨發吹凜著她眼眸之間的決絕,秋水如霜,就連最後的一絲牽扯,都在她「駕」地一聲高喊之後,徹底抹去。
人與械,天生註定不同路。
但願此生,再無糾葛。
玄機忍著痛一路策馬前行,一邊舉起自己的手,看著那上面的嵌痕,冷卻了的內心又再度有種沸騰起來的衝動。
身為械人,能操縱自己的命運,已達巔峰。
她看著的這茫茫夜色,天將明未明,跨騎著駿馬朝著界碑的方向而去。遠遠地,界碑佇立的身影高聳在天地之間。
此際隆冬,就連荒草都歿了,只有那孤零零的身影。
玄機策馬快速朝前去時,還沒到界碑處的時候,卻忽然手上一陣失控,原本應該繼續策馬朝前而去的蹤影,此刻卻驟然收緊了韁繩。
駿馬忽然收勢,鐵蹄收之不住,前提驀地朝前衝去,玄機也一時不察,竟也整個人朝著地面撲了過去,倒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身上沾染著泥沙,宛如結冰了的泥沙竄入衣領里,讓玄機忽生了一個機靈。
「是誰?」玄機驟然冷喝了一聲,她朝著茫茫夜色看了一眼,警戒如狼。
就在剛才,她絕對不會感覺出差的,就是有什麼東西忽然掣肘了她,讓她在那一刻忽然失控了。
可是,周圍茫茫,天地寂寂,就連風吹過的聲音都格外地清楚,更加顯得周圍寂靜無聲,哪裡還有其他。
玄機怔住了,臉上覆上了一層霜,淡淡地,帶著一種從心底泛出來的寒氣,她語氣帶著一絲驚慌,「不是宣姬,宣姬殘留的數據已經被徹底刪除了,還會是誰?」
「還會是誰,能控制得了我?」玄機仔細地搜尋著,低下頭看到自己撐在地上的手,白皙如雪,帶著點點泥污,手腕間魔方銀色淡淡的嵌痕仿佛天生似的。
玄機的手一抓,有著某種堅定,「龍脈里的計算機現在都在我手上,唯有我能控制得了別人,誰都別再妄想控制住我。」
說完,她站起身來,繼續朝著白馬走去。
馬是機械馬,起身來之後甩甩身上的泥灰,玄機再度翻身上馬去。可還沒策馬的那一刻,腦海中似乎有一根銀針穿刺一樣的痛感,伴隨著自己的聲音穿透而過。
回不荒山去!
玄機捂著嗡嗡發痛的頭,趴伏在馬背上,她十分地清楚自己心裡有這麼一個意願在強行扭轉自己。
此刻的痛苦在加劇,痛楚劇烈得她恨不能將自己撕開。
「玄機,難道我不是玄機嗎?我知道你想要我回去……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回那裡去,我現在有了計算機,為什麼還要回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為什麼還要回那幫歪瓜裂棗身邊去?」
「為什麼?」
「為什麼到最後我仍舊控制不了我自己?」
玄機咬碎了牙,想要強行將這股疼痛給壓下去,可腦海中,她似乎看到了當初那個自己,颯爽著英姿,身騎白馬從風沙中穿越而來。
曾經有過的嬉笑怒罵,在玄機看來,這些都不那麼真實,眼下最真實的就是自己腦海中難以遏止的痛,來自記憶深處的痛。
還有那幫人!
白花花。
曹猛。
探花和葫蘆……
他們的容顏不斷地在腦海中走馬似的迴旋,還有那個霍青魚,采采少年足風流,一顰一笑間,都讓玄機有種快要撐不住了的感覺。
直到最後,她實在是難以忍受了,乾脆直起身子,調轉馬頭直接朝著不荒山的方向跑去。隨著鐵蹄濺起的泥沙,她的話語也在這夜色中飄揚。
「我這就回去……」
「殺了他們!」
馬聲嚯嚯,噠噠遠去,玄機不再執著於出走不荒山,而是順著心裡的那個聲音,調轉馬頭回去。身後界碑,仍舊如往常那般。
巍巍,長立!
……
山上王旗,仍舊迎風卷。
從山下到山腰處,械人居住的房屋已經倒塌了一大片,這才剛建好不久的呢,可惜了!木板下面墊著兩個滑輪,在半空滑出了漂亮的弧度。
一夜不曾消停,山下山門被斷石所阻,根本無路可逃,他們猶如困鬥的野獸,已然強弩之末。
小小踩著腳下崩裂的木板,看著一尊尊倒在自己面前的械人同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沉峻,她嘶吼著聲出,「毀了紅崖還不夠,還要毀了我們不荒山嗎?」
對,不荒山,他們重新安身立命的不荒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