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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來」客棧的房間內,此刻坐於燭火下的寇占星指著那根食指。
「地下城,又稱地京!
那裡不在天子轄下,自成一方天地。
在裡面,地上有的你可以尋得,地上面沒有的東西,你也能尋得。而天子令下,普天之下「誅邪」,地京不然,在這裡邪亦是合法的。」
玄機見寇占星說得這般嫻熟,道:「那你來引路,如果霍青魚在地下城裡,搶也要搶回來。」
寇占星一聽,卻皺眉了,頗為為難地說:「傳聞,地京入口與京城坊市相對應。」
什麼意思?
眾人不懂。
但見寇占星又說:「而上陽京畿,有九坊十八市。」
**作者寄語:**
第一百四十六章 泗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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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將將升起,散了上陽京畿一夜的霜華。
天未破曉的時候,臨街商鋪就有起早的,商販們也開始忙碌叫賣了起來。清早的熱鍋、戧面,新釀的桂花、剛發的老糕,等等等等,香味四飄。
還有臨街的,深巷的,小孩串巷,踩翻老人放在地上的籃盒,漢子們早出謀生,新婦正閨中梳洗……一應喧囂,此計紛紛登場。
就連九坊中最下乘的泗水渠,也早早的有磨了餿豆子、炸了油花的香味飄出,家中尚有點勞力的,都攢了點油薅錢,買上點油糕吃上,攢出一天的力氣外出生計。
整個上陽京畿,從夜幕下的繁華轉換成了最為踏實的煙火氣。
護城河下,暗中水流上千道,其中錯綜複雜除了官方出具水利圖之外,就連當地最老的老人,都未必數得清。
此刻朝陽起,城垛下護城河出水口裡,放下一夜的鐵柵欄又緩緩地升起,水霧繚繞下,沒有接引的老頭,只有少年那艘破敗的烏篷船。
昨夜的少年將那具械人運進地下世界裡去,換了一袋子銀錢,此刻正志得意滿地撐著船,悠悠蕩漾著往外走。
一路順著水流而走,越朝泗水渠的方向去,越發的有一股陰暗潮濕的晦味傳來,少年從小在此處長大,反而習慣了這樣難聞的氣味。
路過賣饅頭的鋪子,拋了兩個銅錢,隨手拿起兩個包子,一個塞嘴裡一個拿手裡。順著雞鳴狗叫的石巷子左彎右拐,到了後面一家長滿青苔的街道。
這一街看去,基本都是老弱病殘的居住所,有年輕的勉強漿洗縫補著過日子,用著泗水渠里青中泛著微黃的水洗著貴人們的衣裳。
年邁的則倚靠在門前,時不時傳來咳嗽的聲音。
少年名叫興堯,是這一帶長大的孩子,一路走過跳著踏過漿洗的姑娘水邊,濺起一地的水,引得姑娘們怒罵。
興堯見被怒罵,則更加地興奮,扮著鬼臉往前跑的時候,又不小心打翻了老人的衣籃,又惹得人家拿著竹竿追了他兩條街。
「這兔崽子。」
「每次都這樣,下次非揪到你不可。」
「略略略,打不到打不到。」興堯的的到來,給這個貧苦的小巷子裡增添了一絲生氣,哪怕人們罵罵咧咧,但也沒幾個當著真。
不然以興堯在這裡闖禍的次數,十條腿都不夠人打斷的。
興堯一路走到最後面的一處破前,遠遠地就能聞到裡面辛苦的藥味飄來。興堯踹了踹手裡吃的,稍稍將模樣沉斂了一點,沒那麼輕佻地推門進去。
屋子很是簡陋,里里外外卻不斷地燒著爐火,爐子邊上有個小風箱,裡頭常年燒著火,周圍卻異常地晾曬著不斷鍛打之後錚亮發光的鐵片。
燒練鐵片,是這一帶的老活計了。
因為手工笨重,從上家手裡取得礦石燒製成治,鍛鍊成片。只是加上燒練出來之後熔汁污垢不好消融,是以其他幾個坊市的人稍有生計的都不願意干,只有泗水渠這邊的人肯做。
燒出來的廢水,正好也順著泗水渠流出,倒也省事許多。
只不過,這裡的人常年多病,越病就越窮,越窮就只好什麼髒活累活都干,長此以往,惡性循環。
左不過有一天過一天,有點生計,好過活活餓死。
繁華之上,泗水渠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而興堯則是大老鼠生下來的小老鼠。此刻,小老鼠魚貫進家門,還沒見到人呢,就聽到裡面風向瓮瓮的聲音傳來。
老父親又在燒鐵汁。
裡屋時不時地傳來母親咳嗽的聲音,老嫗常年病痛,已經習以為常。
「我回來啦,瞧瞧我帶回什麼……」興堯興奮地大喊著,話還沒說完呢,一隻鞋拔毫不留情地朝著他面門飛來。
「一整個晚上死在外面了,還知道回來。」粗獷的聲音傳來,從裡面走出個壯實的中年男人,看著身段十分地孔武,只是再看那面容,左眼到耳邊已經潰爛了許多,就連雙手也是如此,這是常年沒有任何防護下燒制礦鐵的結果。
這裡的人,也早見怪不怪。
興堯躲過了那隻鞋拔子,可迎面而來的則是一根燒紅的鐵棍。
「老爹,這可不興打,能把我燒沒了的。」興堯大叫著。
「家裡活都干不出來,回頭愚者要貨出不去,這個月白忙活了。」孔武的老爹心裡也是擔憂,「你娘的藥又沒了,你還敢出去浪蕩,叫你出去浪蕩。」
不錯,收購這些人煉製出來的碎鐵的,正是地下世界,以愚者為首的團體。他們這裡,天子的福蔭照耀不到他們,只有地京給的生計勉強能吃飽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