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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我的東西,兩卷破書,沒什麼好看的。」寇占星中氣不足的說道。
李瑤之哪裡理會他,兀自上前,紆尊降貴,彎身拾起了那兩冊書卷,放在燭光下,開始翻著。
初始,李瑤之還不當回事,只是偶爾發出一聲聲的訕笑,順帶著說上一句,「這個寇天官啊!」
但翻著翻著,直到下冊的時候,李瑤之臉上的訕笑卻止住了,臉色逐漸地凝重了起來,到最後竟嫌書離燈遠,又將書冊朝著燭光又湊近了幾分。
就這樣,寇占星阻止也阻止不了,下去也下去不得。
橫豎看來,這個叫做李瑤之的應該是個書痴,也沒父親臨終的時候叮囑的那麼可怕,看著這書冊的時候,都還忍不住在嘴裡叨叨個不停。
寇占星看得自己都困了,打著哈欠,一隻手撐在扶手上,一隻腳則蹬在榻上,坐沒坐相。
倒是李瑤之,像是陷了進去似的,不能自拔,喃喃自語,「真是沒想到,寇天官離開不荒山多年,仍舊不忘械人一事。」
寇占星在那看著李瑤之嘖嘖稱奇,忍不住白了一下眼。
此時,李瑤之佝僂在燭影下,已經全無一開始那種威壓的氣魄,反而更像是個耄耋老者,蒼蒼然然地望著的數十年後歸來的故人。
滴蠟成淚,映得君王的眼中熠熠生輝,就連自己的頭痛都忘卻了。
「他仍舊不忘尋找龍脈。」李瑤之長舒了一口氣。
在他舒氣的時候,窗外有風透了進來,無辜將放在桌面上的其中一冊給掀開了。風不識字,卻胡亂翻,直至翻到最後一頁。
李瑤之的目光便凝在被風翻頁出來的那兩行小字上:龍脈非正地,天下邪皆出此地,須誅之。龍脈毀,邪盡!
「龍脈毀,邪盡!」李瑤之喃喃地重複著天官一冊上最後的叮囑,他甚至能夠想像得出寇天官在寫下這一行字的時候,那種恨不能趕盡殺絕的心。
「二十年了,寇天官,到底還是回來了。」李瑤之說著,伸出手將那翻開的書頁又重新推了回去,回首看向寇占星。
寇占星被他一看,原本鬆散的模樣倒顯得不合時宜,他只好訕訕地回正來,迎上李瑤之的目光,「你看也看了,現在該放我走了吧?」
李瑤之將身站直,目光落在寇占星的身上。從一開始如水般傾覆,到最後慢慢地連寇占星都感受到,李瑤之眼神里這水,似慢慢地變寒,結冰。
從這冰寒之中,仿佛有一把冰刃深藏其中,直指寇占星,隨時朝著他的喉嚨刺來。
在這冰冷的殺意之中,李瑤之復又開口,「不荒山世代詛咒,生於此地的人至死不能躍過界碑,老死此處。」說著,他低下頭,慢慢地用手去磋磨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
「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你父親當是怎麼衝破不荒山的詛咒,越過界碑的?」
寇占星聽著,不覺起了一身汗毛。他盯著床榻下,有些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踏,那些該死的機械蠍子也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在寇占星遲疑的時候,了冷卻忽然一怒而喝,「說!」
寇占星打了個機靈,直勾勾地盯著李瑤之,「你凶什麼凶,你不是皇帝嘛,你當年怎麼離開不荒山的,我父親就怎麼離開唄!」
問問問,難怪父親一再叮囑,遠離李瑤之,此人堪比猛獸。現在猛獸不猛獸的不知道,這模樣一看就不好與。
然而,寇占星這話卻出乎了李瑤之的意料之外,他看著寇占星的眼神忽然就不一樣了,那是一種極度震驚的神色。
「寇天官,也複製了一個?」
寇占星聽不明白李瑤之這話是什麼意思,歪斜著頭嘖了一聲,「你說複製什麼,械人?」
聽到此處時,李瑤之整個人沉了下去,他恍惚覺得寇天官當年離開,並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樣。
李瑤之沉默不語,寇占星自覺自己是哪裡聽錯了,還是他哪裡說錯了,「父親不是憑藉半副械人,出走不荒山的嗎?」
寇占星兀自說著,然後一雙純真不諳世事的眼眸里,忽然一動,如似碧波春潭原本平靜無痕,卻忽然落入了一顆石子。
激起千層浪。
就是李瑤之也難以止住這新潮中的滾滾澎湃,激盪而來,「寇天官為了離開不荒山,竟然讓自己變成械人嗎?」說著,他竟低頭沉沉地笑了起來。
那聲音聽得寇占星極不舒服。
就好似父親已經入土為安了,而今卻來一個當年的故人,在他墳前嘲諷,唾棄!
寇占星忍不住呼了一聲出來,「我父親,才不是械人。」
李瑤之止住了笑,抬起眼來,一臉正色,「即便不是,這二十年來,寇天官也跟活死人沒什麼兩樣了。」
李瑤之這話,寇占星無法反駁,但只瞠大了雙眼,似乎難以置信。
但隨後,寇占星瞠大的雙眼仿佛開始蒙上了另外一層疑惑,似乎又窺探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他看著李瑤之的時候,嘴巴張了大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
從震驚,到看著李瑤之的時候,寇占星仿佛在不經意間觸碰到了哪根弦,他忽然驚疑不定了起來。
隨之,寇占星試探地開口,問道:「敢問閣下,當年又是怎麼走出不荒山的?」
寇占星這話一問出,他忽然覺得李瑤之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勁了。緊接著,原本已經不知道躲藏到哪裡的蠍子,忽然又潮水一般涌了出來,紛紛朝著寇占星圍繞過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