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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如果是那殺戮者!
霍青魚想到這,緊張和戒備都繃到最緊了,握著刀杆的手也青筋凸起,絲毫不敢懈怠。只小心翼翼的一點點刨開械人被掩蓋的臉面。
撥開亂叢,挪走亂石,從骨架手臂,到後肘處連接的關節零件,再往下,是趴著的後肩胛骨架,嶙峋鏤空,泛黃金屬色……直到刀鋒撥起那趴在泥土裡的那張臉。
直到霍青魚看到那張臉上下頜骨的零件已經散開,露出裡面那散落的牙槽零件的時候,霍青魚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有牙槽零件,證明是有五官的,不是殺戮者就好。
阿諾在那邊幫忙將掛在懸崖壁上的繩索拉好,回頭過來招呼小小,「小小姐,你要不也一起離開吧!」
小小從廢墟里被拎出來之後,就一直再沒有開口了,勉強能站起來,但是卻跟報廢也沒兩樣。她不禁朝一諾大吼了一句,「要走你們走,我不會離開這裡的。」她氣鼓鼓的,至今沒能明白冼雄獅到底為了什麼。
「這裡到底有什麼好?」小小終究忍不住小聲的嘟喃了一句,她也一直想不明白這個問題,憤怒散去過後,是無盡的悲傷湧上來,低下頭想用雙手掩面痛哭都做不到。
真是,沒有比這還糟糕的局面了。
可是,一諾這會卻正蹲下身去,拉扯著自己想要將小小背到自己背上,「那我背你上去,斷手斷腳沒有人會看不起你的,還是得振作起來。」
小小像是見了鬼似的,「滾!」
「身殘志堅嘛!」
不顧小小的嘶吼聲,一諾一幅古道熱心腸的樣子將她背起來,在小小的嚎叫聲中,傳來一諾被錘的痛呼。
「閉嘴。」玄機忽然冷喝了一聲,朝著小小這邊走來,伸出手將她一拎起來朝後扔去的同時,自廢墟下方忽然有金屬機械騰地躍了起來,動作太快,玄機沒看清楚別的,只看到那躍起的械人,一臉平整平滑。
金屬的骨架帶著殺氣,揮砍過來的同時,許是紅崖裡面的重創,殺戮者的手臂似乎受了損,揮砍過來的時候竟然在到刀刃口處洋灑出黑色的液體物,滴滴答答,垂流下手臂和指骨。
玄機旋身躲避,躲開的那一刻,自殺戮者的刀鋒竟隨著流出的黑色液體劃出了火光。光影綽綽立滿刀身,竟快得只看到火光劈砍的弧度,不見刀鋒。
霍青魚那邊那架散落牙槽的機械也忽然暴起,歪斜著下顎更加顯得猙獰,縱身一躍而起,朝著霍青魚襲而去。
霍青魚下意識的用雄獅格擋,側首朝身後小小他們喊:「趕緊上去。」
小小和一諾同時被扔到了懸崖下方,其餘械人看到殺戮械人還逃出來兩架,登時一片驚慌,發了瘋地網上爬。
小小和一諾被扔到懸崖底下,一諾在那裡害怕地渾身發抖,怯懦地不斷重複,「為什麼還有殺戮者,為什麼它們就是死不了,怎麼辦,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我,我不想死在這裡,我只是個人,我不想死在這裡。」
小小在旁邊多次嘗試著著站起來,但是只剩下一個滾輪,站起來沒多久又滑倒。一諾還不怕死的抓住她的長髮。
「小小,我,我害怕,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我可能,可能爬不上去了……你背我上去好不好?」
「你是個孬種啊?想爬走你自己爬,我不會離開這裡的,死也不會離開這裡的,我要把他從熔漿里重新撈出來,告訴他,他的宣夫人早就拋棄他,拋棄你們了。」小小不斷的站立,跌倒,目光卻一直緊鎖,怒視著前方。
一諾卻還是不嫌煩的,每一次都拽住她散落在後面的頭髮,「可是小小,我怕!」
小小徹底暴怒了,齜牙咧嘴地嘶聲怒罵了起來,「怕怕怕,怕你就去死啊!紅崖怎麼出了你這種東西,雄獅擋在我們前面,他連死都不怕,你怕什麼怕……」她瞠大了一雙眸怒罵,憤怒幾欲裂開她的眼周,充滿血色。
可當她看清楚了躺在地上的一諾的時候,那充滿血色的眼白中卻像是被什麼震動一樣。
忽然……神情就死寂了下去。
「阿諾,你怎麼了?」
小小的聲音忽然變得平靜了下來,她再沒執著於站立起來,而是慢慢的蹲下身來將阿諾的身子一掀,眉心隨著眼前畫面深擰了下去。
「我怕,我怕不上去了,好……疼啊!」一諾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你快幫我看看,是不是傷到要害了,心肝腸肺是不是沒得救了,嗚嗚嗚,我只是一個人而已……」
小小忽然說不出話來,也罵不出來了。
她看到阿諾的後背,自後腦勺脖頸到腰椎骨的仿生皮全部被劃開,這一道劃痕之深,從頸脖處的晶片處開始被劃斷,就連脊椎支柱的骨架也徹底裂開了。
報廢了。
一諾還在哭,一邊哭一邊問:「小小,你告訴我一句實話,我是不是人?」
人?
你只是程序是人,你他娘的就和我們一樣,是一架徹頭徹尾的機械。
換作平時,小小這些話從不遮攔,可現在她幾度張口都覺得說不出來,可一諾還在巴巴地等著她的回答,始終沒見小小開口。
直到晶片的電流徹底用盡,阿諾渾身顫抖了幾下,忽然說:「此生為人,自然信守承諾,你說過君子一諾,此生不悔!」<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