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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城裡有誅邪司的情況下,黑林械軍進城,根本毫無勝算可言,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在進攻之前要先調開誅邪司的精銳。
可他們怎麼都沒能想到,哪怕是械人對上械人,他們也毫無勝算。
皇城的械軍一出,只要肯犧牲,就絕無敗戰。
只不過,霍青魚還看不透這一點,他催著馬奔進這片戰場,獨屬於機械的戰場,在沒有了生死覺悟的廝殺間,只有那些被丟進絞肉機里的百姓,成為了唯一的犧牲品。
周圍已經成了一片械軍倒地堆積起的屍山,霍青魚策馬難以進入,只能翻身下馬來,從地上抽起長刀就往戰場裡去。
迎上前來的,不管是皇城的械軍,還是黑林械軍,霍青魚手下皆不留情。劈砍之間,他憑著翻騰的血氣一路挺進,卻在繼續往前的時候,忽然有什麼抓住了他的腳。
霍青魚低頭一看,是個滿臉血跡的人,臉上被鮮血塗抹得已經看不清原本的容貌,只有那一雙驚懼又渴望得救的眼,直直地盯著霍青魚。
那人想要開口,卻在開口的時候,從口中噴湧出更多的鮮血,「陛下,陛下不是來……救我們的嗎?陛下,……陛下不是在,誅,誅邪嗎?」話才著,隨後便直挺挺地死去。
霍青魚怔怔地看著那死去的百姓,他仍舊死死地抓著霍青魚的腳,乞求他搭救。
放眼看去,血海之間漂浮著無盡的血肉,在這兩方械軍的殘斗之間,人類成了唯一的犧牲者。這場景,就像是一根巨劍,生生地插在霍青魚的心頭,拔出血薦軒轅,不拔……憋痛得慌。
「李瑤之!」霍青魚忽然奮起,他揮動手裡的劍,朝著皇城的方向跑去,衝過這層層械軍,穿越茫茫迷霧。
直到,最後一架黑林械軍倒地,正好倒在霍青魚的跟前。
廝殺的聲音,終於在這一刻也停止了。
前方,皇宮的方向,仍舊迷霧綽綽,在這迷迷茫茫之間有一道人影慢慢地走來,身後有軍士起步列隊走來的聲音。
李瑤之?
他終於肯從那座皇宮裡出來了嗎?
霍青魚手一緊,旋又再度握緊了刀柄。但是,當看到從迷霧裡面走出來的是那個名喚「雲仆」的老者的時候,霍青魚的眼裡有止不住的失望。
「李瑤之呢?」霍青魚對著雲仆,問了一句。
雲仆指揮著身後的御林軍,這是真正的士兵,不再是那冰冷的鋼鐵,他們開始在這迷霧裡清掃戰場。
雲仆仍站在原地,雙手籠在跟前,面帶著微微的笑意看向霍青魚,態度輕然,仿佛眼前發生的不是一場生死,而是一局遊戲。
「看,慶王爺以為有了宣姬相助就能成事,殊不知,他們有的,我們也有,還比他們的更多,更 精良。」雲仆看著這忽然清靜下來的戰場,有止不住的得意。
「李瑤之呢?」霍青魚更上前了一步,再問了一次。此刻,他的雙眼裡有剛才那場廝殺里留下的血腥氣,「我要見他。」
雲仆看著他,臉上的笑仍舊。「進了上陽京畿,他們也越不過皇城,送死罷了!」
雲仆沒有理會霍青魚的問題,兀自尤然說道,「他們怎麼就這麼蠢呢,李慶之的械人,可全都是從地下城裡買去的,勝利可從來,都沒有站在他那邊的。」
此時此刻,霍青魚眼裡的熱度逐漸地消散了下去,他忽然覺得可笑,自己在面對的只不過是一架設置好了程序的械人罷了!
霍青魚退了一步,回頭看向身後那些死透了的百姓,鮮血濺在那些金屬械軍的身上,顏色是那樣的鮮艷。
「你們,難道都沒有人性的嗎?」霍青魚忽生了一股絕望,「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李瑤之真的想鎮壓叛軍,身為天子,他有各種辦法保護自己的百姓。可最後他選擇了最快最直接的鎮壓方式,也是最殘忍的方式。
在這一刻,霍青魚只覺得胃裡一陣反覆,一隻手按在頭上,一隻按在腹部,十分痛苦的模樣。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還在不荒山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從山上走下,牽著老馬叼著狗尾巴草的熱血少年。
但,李瑤之早忘卻了自己了。
雲仆終於側目看向霍青魚了,他眼裡仍舊是淡然,超越人類生死的輕視。看著霍青魚如此模樣,他只覺得好笑。
「械人,要什麼人性呢?」
雲仆呵呵一笑,「你承載了陛下的基因,卻沒學到他的狠厲決斷。當初為你載入基因數據的時候,陛下不知為何,就是不肯去掉這一點血性。
可是,要坐穩江山,是冒不起任何險的。我們沒法為了保住這數幾人類,給李慶之和宣姬有可趁之機,為王者,只能選擇雷霆手段,有些犧牲是必要的。」
雲仆說著,輕拍了霍青魚的肩膀幾下,如同一個老師在教育自己的學生,「上陽京畿二百多萬人,死上這些算不得什麼。但此戰,上陽京畿輸不起。」
「所以,連逃跑的機會都不給他們?」霍青魚抬起頭看著這個老者。
「難不成,要讓他們出去宣揚,陛下也和叛王一樣豢養械軍?」雲仆斂起了笑容,冷笑了一下,「從明日起,天下人只知道黑林械軍進城屠殺,陛下派兵鎮壓,沒有人會知道其他。」
夜風吹過濃霧,將雲仆這些話吹得恍恍惚惚,似幻還真,霍青魚差點都要以為自己聽錯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