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又他奶奶的輸了一天。」
夥計頓時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我們少東家回來了。」
江采霜定睛一看,那是個十六七歲的錦衣少年,個頭壯實,臉盤子大,五官擠在中間一團。打扮得油頭粉面,這會兒氣得臉紅脖子粗,性情似乎很是暴躁。
看他這副模樣,不像是好相與的人,剛才的問題便不好再問下去了。
他們選好布料,交付定金,只等夥計在帳本上留下記錄,便可以離開了。
可就在這時,那位少東家對夥計招了招手,把他叫到後堂,吩咐了幾句。
等夥計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帶著不情願,底氣不足地說道:「兩位客官,剛才我跟您說錯價了,我們這裡定做衣服,要提前交付全部的銀子。」
江采霜不解,「哪有這樣的規矩?不都是交付一半銀子就夠了嗎?」
夥計表情不太自然,尷尬地笑了笑,「我們店的規矩與其他店鋪不太一樣,客官多擔待。」
想到剛才少東家把他拉到後堂,定是跟他說了什麼話,所以夥計才會臨時改變主意,跟他們多要錢。
江采霜答應過南生,要替他見一見他的意中人俞靜衣。於是便沒有糾纏,打開香袋直接付了銀子。
誰知道還沒走出這家店,那少東家見他們付錢乾脆,竟又把衣服的價格翻了個倍。
少年搖頭晃腦,「兩位留步,如今好看的料子難得,你們方才選的那一套成衣,只給二兩銀子,是不是太少了些?」
「那你要多少?」
「起碼五兩銀子。」
「你這不是坐地起價嗎?」江采霜微惱,正要理論,被謹安輕輕拉住胳膊。
謹安面上笑意不減,雲淡風輕地開口:「這裡的布料太貴,我們到別處去買吧。」說話間,他碰了下腰間的墜飾,一枚玄鐵令牌輕晃。
少東家雖沒見過懸鏡司令牌,但也認得玄鐵令牌是官府才能用,當即嚇得變了臉色。
他眼神飄忽,慌忙說道:「我,我剛才記錯了。劉全,你來招待。」
說完,便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這人一走,夥計也並未難為他們,這套衣服以二兩銀子的價格定了下來。
從綢緞莊出來,江采霜不解地問道:「方才那少東家離開後,你為什麼不讓我繼續問了?」
謹安眼眸微眯,眼底厲光一閃而過,「他並沒有走,藏在後堂偷聽呢。」
「沒想到他小小年紀,便如此貪婪狡詐。」江采霜回頭看了眼綢緞莊落灰的招牌,心下有些奇怪,「不過南生的記憶里,俞家的綢緞生意做得不小,已經到了行首的地步。怎麼看今日這家鋪子,店面並不大,生意也不太好的樣子?」
這跟南生的記憶相差太遠了,難道是短短几年間,俞家就已經落寞了?
「吃麵條嘞,絲雞面,炒鱔面,筍潑肉麵,魚桐皮面……什麼澆頭都有。」
綢緞鋪對面的大路邊,支起個麵攤,涼棚下面還有幾個空座。
兩人走到涼棚下,隨便點了兩碗麵條。
等店主端著面過來,謹安不動聲色地打問:「敢問店家,這裡是以前那個綢緞行行首俞家嗎?」
「你說對面那家店啊?」店主將面碗端到桌上,用來隔熱的毛巾一甩,搭在肩頭,「是那個俞家,不過早就不行了。自從俞老爺重病在床,幼子俞金亮又是個不成器的,不善經營,家產都快被敗光了。」
其他食客搭話:「俞老爺就是被這個不孝子活活氣死的。俞家綢緞莊價比別家都貴,繡娘手藝也不怎麼好,估計過不了多久,最後一家店面也得抵出去了。」
謹安又問:「俞家幼子有個姐姐,諸位可聽說過?」
「自然聽說過,從前俞金亮他姐姐在的時候,鋪子裡生意可紅火了。不過好幾年不見她來店裡了,估計是嫁到外鄉了吧。」
「我怎麼聽那俞老二跟人說,她姐姐嫁到高門當誥命夫人去了?每回在賭場欠了錢,俞老二可都讓人去易康街要錢。」
「你聽他瞎吹吧,他家如今落魄至此,伸長了脖子也夠不上世家的門楣。」
有個食客問:「易康街是什麼地方?」
「皇親國戚住的地方。伯府,聽說過嗎?」
江采霜吸溜了一口熱氣騰騰的鮮麵條,碰了碰謹安的胳膊,輕聲問他:「謹安,你知道易康街住的是哪個伯府嗎?」
謹安若有所思,低聲說了句:「康平伯府。」
「這麼巧?」
採薇姐姐要嫁的,不就是康平伯府嗎?
「你知不知道易康街離我們有多遠?」
謹安顯然對京城各處十分了解,稍加思忖便道:「易康街在東市那邊,乘馬車大約要一個半時辰。」
「這麼遠?我下午要和堂姐出門,正好去東市看看,到那時再找機會去康平伯府吧。」
「也好。道長千萬小心,遇到事情記得用機關鳥給我傳信。」
江采霜正要應下,想起他方才在綢緞莊的打趣,頓時鼓起了臉頰,「哼」了一聲後就不再理他。
下午,江采霜和堂姐一同出府,去街上給江採薇挑選新婚賀禮。
兩個小姑娘被琳琅滿目的路邊攤位吸引了視線,正在一個香粉攤前挑選。
江采青讚嘆道:「這盒梅花香粉真是好聞,花香馥郁中又不失清幽,讓人聯想起詩中所說『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意境。這樣的香粉拿兩盒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