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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寒快步上前,扶住渾身濕透的段靜遠,「快送靜遠兄回去休息。」
幾人手忙腳亂地扶著段靜遠回了住處。
等這邊安頓好,江水寒領著江采霜和燕安謹去往他的房間。
太舍不看家財家世,只看學識。學識越高,越得夫子賞識,便能住在更好的園舍。
江水寒有個獨立的小院子,角落種著一叢紫竹,地上鋪著光滑圓潤的卵石。院中還有一條淺溪,繞舍而過。屋舍窗明几淨,書香清雅。
「太舍中怎麼還有人挑事打架?」江采霜問。
江水寒給他們倒了茶,在對面蒲團坐下,「往日是沒有的,只是何文樂和周康等人失蹤後,新舊兩黨鬥爭日益激烈,慢慢便演化成了這般。」
起初還只是鬥鬥文章,如今已有人開始侮辱挑釁,想仗著人多,盡情打壓他們新黨。
「原來如此,」江采霜身子往前探了探,打聽道,「我們這次過來,就是為了這幾人的失蹤案。哥哥,你可認得他們?」
江水寒點頭,「自然認得,何文樂和周康還是我與靜遠兄的好友,平日潛心讀書,幾乎不與外人來往,我實在想不通他們會招惹到什麼人。」
「他們五人的家在汴京嗎?」
江水寒想了想,「只有何文樂家在汴京,其他人在京城沒有親戚,基本上只跟太舍的同窗走動往來。」
「你還記不記得他們失蹤時的具體情況?」
「我想想,」江水寒仔細回想十幾日前的情況,「那日,何兄自稱要去山門外買些宣紙,順道再去書鋪租借幾本古籍,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你們有沒有去鋪子裡問過?」
「我們拿著畫像問過了,賣宣紙的鋪子聲稱見過何兄,也確認他買了宣紙。可後來我們問了好幾家書鋪掌柜,都說沒見過他。」
這說明何文樂買完宣紙之後,便不知去向,連說好的租借書本都沒有去。
「那其他人呢?」
「我只知道周康,他也是下山採買,直到落日未歸。我們分頭在街上打問,有個雜貨鋪老闆說見過他往東面去了。」
「東面是什麼地方?」
江水寒起身,從書架上拿來一張太舍附近的地圖,「我們私底下議論過周康可能會去的地方,要麼就是東邊的幾家文館,要麼就是去了寺院靜讀。」
江水寒指了幾個地圖上的標記,都是他們之前推測周康行蹤的時候,特意圈出來的。
江采霜對這附近不太了解,拿著地圖看了半天,並未看出個所以然來。
東邊倒是有好幾家文館,再拐過兩條街,還有說書唱戲的瓦子,平時學子們讀書累了偶爾也會去聽聽戲。若是往南走,便是一座矮山寺院,山後面是一條窄河。
「至於另外兩人,還有兩日前剛失蹤的鄧聰兄,我與他們不甚熟悉,但聽說他們也是有事下山,之後再也沒回來過。」
江采霜分析道:「這麼說,他們都是在太舍外失蹤的?」
「沒錯。」
「既然他們在太舍外面失蹤,為什麼你們還會懷疑這件事是守舊派乾的?」
江水寒嘆息一聲,「守舊派大都出身顯貴,在京城既有門路又有人脈。他們不敢在太舍內動手,在外面將人擄走也是有可能的。如今距離秋闈不剩多少時日,若是守舊派故意將人扣走,圈押在一處,何兄他們怕是會錯過這次秋闈。」
若真是被關押起來倒還好說,起碼留得一條命在,只要在秋闈之前找到他們,便能讓他們順利參加考試。
怕就怕……這些人下手陰狠,直接將何文樂周康等人害死,那他們就再也沒機會趕赴科場了。
許久沒有出聲的燕安謹,在此刻開口道:「能否帶我們去這幾人的屋舍看看?」
「可以,我帶你們去。」
去的路上,燕安謹不經意地問了句:「方才,濮子凡所說的喻文卿是何人?」
濮子凡說喻文卿寧死不屈,以身殉法,他從未聽過此事。
「喻兄比我早來幾年入太舍,滿腹經綸,文采飛揚,他的文章每每針砭時弊,意蘊深刻,連山長都讚不絕口,直言他哪日下科場,頭名定然非他莫屬。」提起喻文卿,江水寒眉飛眼亮,語氣難掩憧憬和尊崇,「喻兄也是最早支持新法的學子之一,在王公還未拜相時,便經常與他來往,以師徒相稱。」
「後來呢?」
「後來……大約是去年這個時候,喻兄的才華被董太師看重,欲拉攏他到守舊派的陣營,便假意邀他到府上,趁他酒醉,以女獻之。第二日喻兄醒來,被董太師強權逼迫,令他娶董太師之女為妻,喻兄寧死不從,撞柱身亡。」
江采霜沒想到會聽到這麼悲壯的一段故事,同時也對這些學子們針鋒相對的立場,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就像這山上種的青竹,因著共同的抱負和理想,一叢叢密不可分地捆在一起,露出最鋒銳的竹尖,與另一叢相撞。
都是寧死不折的性子,必然要碰得彼此頭破血流,甚至付出性命才肯罷休。
江水寒先帶他們去了何文樂的屋舍,房中布置凌亂,到處都是散落的書籍紙張,堆成了小山。
「何兄生性灑脫,不喜拘束,書文寫了就隨手一丟。別看他屋子亂,他想找什麼東西,從來就沒有找不到的。只不過,我們要是想找他的東西就難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