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頁
還不等江采霜再出聲,燕安謹便低頭,附在她耳邊,嗓音低磁地輕聲開口:「初到陌生之處,在下不放心道長自己住。」
他的氣息裹挾著熱氣,直往耳廓里鑽。
江采霜耳尖發燙,半信半疑,「我是修道之人,有什麼好擔心的。」
「在下知曉道長的本事,但人世險惡,就怕萬一。」燕安謹頓了頓,商量似的開口,「若是道長嫌擠,在下去睡桌子?」
江采霜腦袋埋在他胸口,遲遲沒有給出回應。
燕安謹作勢起身,被她抓住手腕。
「嗯?」
江采霜吞吞吐吐:「……嗯。」
胸中心跳咚咚,不停震擊著她的耳膜。
燕安謹明了她的意思,乖乖躺了回去,「那就只好委屈道長了。」
江采霜一動不動地趴在他懷裡,慶幸屋中熄了燭火,沒人能看到她臉上的紅霞。
不然這狐狸還不得得意好幾天?
兩人成親已有一段時日,但這是第一次相擁入眠。
江采霜原本還以為,自己會因為不習慣而睡不著,沒想到這夜睡得格外踏實,一覺到天明。
醒來的時候,隱隱約約感覺,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被自己抱在懷裡。
她睡眼惺忪地往懷裡一看,發現自己抱了一隻白狐。
怪不得睡覺的時候,絲毫沒覺得擁擠。
早膳後,二人問清魚骨廟的具體位置,並肩走出客棧。
江采霜在不遠處的攤位下,看到兩個熟人,是銀風和小虎子。
兩個人穿著布衣,做尋常百姓打扮,各戴著個草帽,坐在賣筍肉饅頭的扁擔後面,還真像那麼回事。
江采霜扯了扯燕安謹的衣袖,示意他看向那邊。
燕安謹與二人換了個眼神,向江采霜解釋道:「他們怕我們遇到麻煩,暫在暗中守護,先不要揭穿他們的身份。」
「好。」
順著河岸邊走出去幾百步,果然看到一座廟宇矗立於矮坡山林間。
坡上建著一座年歲悠久的石牌樓,石頭縫裡都長滿了苔蘚。潮濕的石階只有五層,上了石階便是一座廟。
魚骨廟占地還不足十步,是一座破敗的小廟。廟門口一左一右兩個小香爐,門外是一個香灰箱,裡面插著黃色的香燭,約有手臂長短。廟後面是鬱鬱蔥蔥的樹林,一直蔓延到河邊。
繞過香灰箱,走進這座魚骨廟。
廟宇攏共一間,正對面是一座魚神像,魚頭人身,魚嘴幾乎夠到了小破廟的屋頂,尾巴藏在衣袍中,神像外面的彩漆斑駁掉落。
「這廟裡好像什麼都沒有。」江采霜仔細檢查一番,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
廟宇很小,一覽無餘,最多只能容四五個人進來燒香。
燕安謹停在牆邊,看向泥牆。
江采霜站到他身後,「這些泥牆有什麼不對嗎?」
「道長看這裡。」燕安謹袖袍落下,指著牆上微微凸出來的一片灰白。
「這是……」江采霜的手貼上去,一下就感覺到了若隱若現的妖氣,「魚精的骨頭。」
「不錯。這座廟宇的牆壁,融進了魚妖之骨。」
江采霜收回手,「這應該是團奴爹娘的骸骨,被封印在此處。待此間事了,我想辦法把魚骨抽出來,渡化它們輪迴。」
「這座廟裡怨氣太重,待久了容易影響心神,我們先出去吧。」江采霜不願在這座妖廟裡多待,「到底是誰有如此大的本事,居然能將兩隻魚精的骸骨都封在此處。」
她對付一個團奴都有些吃力,竟有人能同時收服團奴的爹娘。
那人的法力該有多麼強悍?
二人正要出去,卻見一人腳步匆匆往廟裡走,正是昨天才見過的餘三娘。
江采霜給她讓開位置,臉色煞白的餘三娘跪到魚神像前,磕了好幾個頭,嘴裡不停嘟囔著什麼。
等她磕完頭出來,心情已然平靜了許多。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江采霜猜測道:「昨天那個店小二說,餘三娘有兩個哥哥,二哥是個只知道讀書的書呆子,她又姓余……她哥哥會不會是我之前在明心寺見過的那個余及?」
「有可能。」
「余及前天晚上從明心寺回來,應該早就到家了。」
白天陸陸續續有幾家人來拜魚骨廟,江采霜悄悄在廟裡布了陣法,只要團奴一出現,立刻便會觸動陣法。
可她在外面守了半天,陣法仍舊毫無反應。
「是不是我們猜錯了?團奴並沒有來這裡?」江采霜不禁有些氣餒。
燕安謹倒是淡然自若,「道長莫急,再等等。」
午後剛過,一個男人抱著孩子跌跌撞撞地跑來,一路高喊著:「魚骨娘娘救命!」,衝進了魚骨廟。
男人撞翻了香灰箱,跑進廟裡跪下磕頭,涕泗橫流地祈求,「魚骨娘娘救命,娘娘救命!這是我唯一的孩子啊,我就這一個兒,求求娘娘救命。」
男人抱著孩子,從神像前的香爐里拿了一把香灰,瘋了似的往孩子嘴裡塞。
「我的兒,快吃點神土,吃了就好了,魚骨娘娘一定會救你的。」
看熱鬧的路人圍了過來,把魚骨廟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那不是孝生嗎?他咋了這是?」
「他兒子怎麼了?別是染上什麼病了。」
「看著孩子好像都不動彈,怕是不行了,真可憐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