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說來也怪,只要侯府的人不回來,江采霜就活蹦亂跳的。
可只要親生父母兄長姐姐前來探望,她立刻就變得病懨懨的,臥床不起。
為了讓江采霜好好活下去,侯夫人也只能忍著思女之痛,在京城日日夜夜盼著母女重逢。
這一年,剛好是十年之期。
「你爹爹在京為官,不得擅離,便只有我和你哥哥來看你。」侯夫人寧玉霞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霜兒,這是你哥哥,你還記得嗎?」
江水寒這會兒也緊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妹妹,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妹、妹妹,我是你哥哥。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江采霜從母親懷裡抬起頭,烏黑的瞳仁被淚水洗過變得更加清透瑩亮,「我記得。」
江水寒正覺心下暖融,就見妹妹一臉認真地說:「小時候哥哥你總逃學,被爹爹拿藤條追著打,就會躲到我院子裡來。」
家裡人疼寵江采霜,捧在手心裡怕化了,哪捨得在她院子裡鬧動靜?
所以每次一逃進妹妹的院子,江水寒就暫時安全了。
江水寒:「……」
妹妹記性可真好。
寧老爺和老夫人早就習慣了江采霜說話不按常理,聞言都有些忍俊不禁。
侯夫人寧玉霞先是一愣,隨後也忍不住彎眉笑了起來。
她這時才注意到江采霜的穿著,「霜兒,你怎麼是這副打扮?」
穿的像是道士服,腰間還掛著一些叮鈴啷噹的小玩意兒。
江采霜如實相告:「娘親,我方才去外面捉妖了,才回來。」
捉妖?
這不是話本里才會提到的東西嗎?
寧玉霞疑惑地看向父母,又不解地看向江水寒。
不過很快,她就想明白了——應當是女兒跟玩伴一起鬧著玩呢,小孩子不都喜歡看話本嗎?
「好,捉妖好。只要你過得舒心,娘就放心了。」
在江南住了幾天,一家人啟程回京。
為了走得方便,他們選擇水路北上。
路上怕江采霜無聊,寧玉霞讓下人買來許多講捉妖除魔的志怪話本,擺了整整一箱。
「霜兒,你不是喜歡看話本嗎,還有什麼想看的?娘再讓人去給你買。」
江采霜隨便翻看了兩頁,便看到一大堆錯漏之處,認真地開始挑錯,「這裡面寫得不對。黃鼬妖不是這樣的,狐妖其實沒有味道,符咒也不能這麼畫,得用硃砂。」
她心想,這是哪個不負責的道士亂寫的,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於是江采霜沒事的時候就趴會在桌子前,拿硃筆在書上塗塗改改。
寧玉霞也不打擾她,只是悄悄跟身邊的嬤嬤笑說,女兒入戲太深,把話本里寫的東西當成真的。
在路上耽擱了一個多月,一行人終於抵達東京城。
侯夫人母子倆出發去江南的時候,天氣還帶著冬日的余寒,如今回到京城,恰是暖意盎然的春天。
氣勢恢宏的汴河橫穿京城而過,虹橋上人來人往,攤位擠擠挨挨。寬闊的岸邊楊柳依依,酒家客棧的旗幟迎風飄揚,人聲鼎沸喧囂,腳店茶攤隨處可見,一派熱鬧的繁華景象。
原本是打算直接坐馬車回侯府的,可路上江采霜忽然要下車,侯夫人寵女心切,以為女兒悶了,自然應允。
婢女搬來了馬凳墊在門口,車簾剛掀開,江采霜直接跳了下去,朝著人群中追去。
侯夫人大驚,「霜兒!」
騎馬在前面開道的江水寒聞聲,下馬趕來,「娘,怎麼了?」
「霜兒,你妹妹跑了,快去追!」寧玉霞芳容失色,急切地抓著他的胳膊道。
「什麼?!」江水寒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妹妹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走丟了可怎麼是好?
「娘你先別急,我這就去找妹妹。」說罷,江水寒趕忙順著寧玉霞指的方向,快步跑著追了上去。
可今日恰逢集會,擁擠熱鬧,路人比肩接踵,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江水寒不似江采霜那麼身形嬌小,在人群中被擠了好幾次,等他終於來到虹橋上,卻被趕集會的年輕人們擠得寸步難行。踮腳遙望,只見那抹碧綠的衣角跑到了對岸。
江水寒急得心焦,六神無主的時候,正巧在河對岸看到了自己的同窗好友。
他一手圍在嘴巴周圍,另一隻手揮舞著,大喊道:「靜遠兄,快攔住我妹妹!綠衫子那個!」
段靜遠跟朋友坐在茶棚下歇息,聽見聲音朝著橋頭看了過去。
「那不是江公子嗎?他在喊靜遠?」
「他好像說攔住他妹妹?攔他妹子幹什麼?」
段靜遠聽出好友聲音中的急迫,當下也顧不得再多問,「失陪了,在下先去幫忙。」
順著江水寒指的方向,段靜遠看到一道在人群中靈活地鑽來鑽去的嬌小身影,少女戴著面紗,穿一襲碧綠交領齊胸襦裙,衣料和首飾皆不是尋常百姓穿戴得起的。
想必就是這位了。
段靜遠不敢耽誤,也忙快步追了上去,口中喊著:「江家妹妹!江家妹妹!」
江采霜感應著紅繩指引的方向,在人群中左躲右鑽,跑得飛快。
她當然不是無緣無故跑下車,而是有要事在身。
之前她去劉府捉妖,沒在洞府看著,不小心讓抓到的狐妖給跑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