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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處處透著詭異,處處透著陌生。
根本不是她的家。
江采霜溜出老宅,叫了輛馬車,徑直前往青城山。
可到了青城山下一看,卻並沒有看到上山的石階,也沒有看到聳立的山門。
只有一座蒼莽高山矗立在那裡,山上林木茂盛,是幾乎無人踏足之地。
怎麼會這樣?
江采霜一頭扎進足有一人高的灌木叢,倔強地往山上走,臉頰和脖頸、手臂都被樹枝劃出了細小的傷口,又澀又痛。
她卻渾然不顧,莽著一股勁上了山。
金烏西陲,江采霜頂著滿身的傷口和雜草,終於抵達山頂。
可山上什麼都沒有。
除了一望無際的草木林海,什麼都沒有。
沒有拂塵觀,沒有清風真人,沒有師父和同門。
什麼都沒有。
江采霜鼻子發酸,眼前漸漸漫開水霧,她無助地蹲在地上,放聲哭了起來。
後來是羅府的家丁尋過來,將她接了回去。
大夫過來給她看病,江采霜看見那人熟悉的眉眼,立馬抓住他的手,「宋公子!你知道燕安謹去哪兒了嗎?」
這不是宋允蕭嗎?
他也出現在這裡了。
「宋允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將她的手揮開,「姑娘,請自重。」
姥爺姥姥站在一旁,看到她這副模樣,兩位老人臉上都浮現出來濃濃的愁容。
「這孩子到底怎麼了?」
大夫把完脈起身,提著藥箱往外走。
姥爺姥姥跟了出去。
江采霜偷偷下床,趴在門上偷聽。
「令愛落水後受了刺激,記憶錯亂,似乎有失心瘋之象……」
失心瘋。
江采霜抱住頭蹲下,不敢相信自己會聽到這三個字。
怎麼可能呢?
她明明有著那麼多真實的記憶,她有師父,有師兄師姐,有爹娘,有採薇姐姐采青姐姐……還有燕世子。
他們都去哪兒了?
從那天起,江采霜便被軟禁在府上。
姥爺姥姥不放心她,怕她這個狀態下出門會有危險,便派了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看著她。
江采霜沒了法力,哪裡是這兩個婆子的對手,被壓製得死死的。
從小她就在老宅長大,此刻,這裡卻成了困住她的牢籠。
表哥羅方前來看她。
「霜兒,聽說你生病了,哥哥過來——」
「你不是我哥!」江采霜急聲打斷他,「你是我在南柯鎮遇到的陌生人,你說你家在青州,受地痞所害才流落外地……」
羅方表情複雜,「霜兒,這些都是你從哪聽來的?」
「這不是我聽來的,都是我經歷過的事情!」
羅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那你說說,你怎麼會去外地?你年紀小,祖父祖母不可能同意你單獨出遠門。」
江采霜努力回想那些變得朦朧的記憶,想得頭都疼了,終於捕捉到一絲回憶,「我、我被我娘接回了京城,後來南方起了戰事,我不放心我師父,就回青州來看看。」
「不可能,我姑父姑母,也就是你的爹娘,早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們怎麼可能會來這裡接你?」
江采霜立刻說道:「我可以畫下來,我畫下來給你看。」
「好,你畫吧。」
羅方讓下人準備了筆墨紙硯,江采霜坐在桌前,回憶了很久,才終於動筆。
等她畫完爹娘和哥哥,採薇姐姐的模樣,拿給羅方看的時候,羅方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我還記得其他人,你也幫我找。」
江采霜畫了自己熟悉的很多人出來,邊畫邊講自己與他們的關係和過往。
過了兩日,江采霜知道羅方當時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了。
羅方帶來了三個人,一家三口,與她畫像中的爹娘和哥哥一模一樣。
「爹,娘,哥哥!」看到熟悉的親人,江采霜鼻尖一酸,踉踉蹌蹌地朝他們跑去。
跑到一半,她的腳步被他們陌生的眼神釘在原地。
那個與江水寒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撓撓頭,小聲問道:「你們家小姐這是怎麼了?」
「哥哥,你不認得我了?」江采霜咬著下唇,眼眶漸漸泛紅。
青年一頭霧水,「您在說什麼?我怎麼會是您的哥哥呢?」
江采霜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另外兩人身上,「爹,娘,你們也……」
中年夫妻尷尬地笑了笑,「小姐,您不要開玩笑了。」
三人看她的眼神都很陌生,帶著尊敬,根本不是看向親人的眼神。
就好像他們真的不是她的家人一般。
江采霜蒼白的嘴唇顫了顫,「那他們是誰?」
「霜兒,你不記得了?你從前最喜歡去橋頭街角那家香飲糖水鋪,這是掌柜的一家三口啊。」
江采霜腦子裡「嗡」的一聲,仿佛高樓坍塌。
隨即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醒來後,江采霜不吃不喝。
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可她只顧靠坐在床頭髮呆,誰也不理。
羅方每天都跑來跟她說話,自言自語,絮絮叨叨地說很多事。
「霜兒,你之前說的師兄師姐,我也打聽到了,都是姑父姑母故交的孩子。與你常常來往,所以你才會記岔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