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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霜想離開他的懷抱,燕安謹卻抱著不肯撒手,黏人得緊。
他的眼眸好似籠著一層煙霧,聲音里透著濃濃的倦意,「再抱一會兒,我派人送你回去。」
江采霜心底一軟。
這狐狸平時最喜歡偷懶,偏偏近來事忙,連個偷閒的功夫都沒有,的確是累壞了。
就讓他再抱一會兒吧。
江采霜沒再跟他鬥嘴,安心倚在他懷裡。
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臂,圈住他寬闊的背。
過了幾日,雪停,難得的晴天。
按照之前約好的,江采霜和堂姐一道去宋府拜訪。
看到她們過來,宋鶯高興得不得了,一會兒讓人上茶點,一會兒讓人加炭火。
三人敘了好一會兒話,江采青說這次專程來看她演皮影戲。
宋鶯柳葉眉彎彎,靦腆地抿唇,「那……我就獻醜了?待會兒演得不好,霜兒妹妹可不要笑話我。」
她趕緊讓人搬來一大箱子器具,屋裡的窗扇都落下,光線頃刻間暗下來,什麼都看不見了。
江采霜和堂姐坐在幕布前頭,瞧見一道微光亮起,幕布上映出一隻鳥兒。
隨著宋鶯牽動細線,栩栩如生的鳥兒扇著翅膀,從這邊飛到那邊。
她用皮影演的是一個叫「渡機鳥」的故事。
傳說在某座山上,有一種叫做「渡機鳥」的奇異妖獸,青色的翅膀展開遮天蔽日,比鷹還要龐大,卻生著一張扭曲的人臉。
傳說這種鳥兒是人死後,因嫉妒所化。
蒲羅山上出現了兩隻渡機鳥,一有人靠近山頂,它們便會突然現身襲擊人。輕則將人啄傷啄瞎,重則將人叼到半空中,從山崖最高處摔下去,屍骨無存。
這則離奇的故事,講述的便是這兩隻渡機鳥的來歷……
從前在蒲羅縣,有一對孤苦無依的雙胞姐妹,正好嫁給了一對同胞兄弟。兩姐妹同日出嫁,又是姐妹又是妯娌,一時傳為美談。
大姐性情好爽,為人仗義,將家裡的醋坊打理得井井有條,很快便積攢起一份薄產。
妹妹溫婉賢惠,在家伺候公婆,相夫教子,同樣勤快能幹。
可這兩兄弟卻並不滿意自己的生活,大哥嫌自家娘子只顧醋坊,上不孝順爹娘,下不照料兒女。
二弟怨娘子不能像大姐一樣賺錢來給他揮霍,所以對她頗有微詞,甚至動輒打罵。
兩兄弟喝得酩酊大醉,互相訴說著自己的苦悶。
不知誰先提出——二人既然是親生兄弟,長得一模一樣,連父母都難以分別,何不互換身份?
這樣一來,誰都不必嫉妒對方的生活,都能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於是這夜回家,二人竟互相走進了對方的房門。
姐妹倆發覺夫君異樣,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只好找上公婆。卻被公婆告知,這都是無稽之談,絕無可能!
姐妹倆從此只好將疑惑壓在心底,像從前那樣過日子。
可就這麼互換著過了幾個月,大哥見二弟出手闊綽,自己只能省吃儉用,不免心生嫉恨。
二弟見大哥身畔有溫香軟玉,佳人作陪,內心同樣極度不平衡。
兩人過得不順,便商量著再次換回來。
可這次,他們的密謀被姐妹倆的妹妹聽見,頓時如同天崩地裂,萬般驚愕。
妹妹哭喊著要報里正,揭穿他們的醜事,兄弟二人一不做二不休,將她捆了綁在家裡。
又差人去騙姐姐回家,竟是要將這對姐妹一同殺死,以掩蓋他們犯下的罪惡!
恰好有一名叫璇璣子的雲遊道士經過此處,撞見兩兄弟行兇。
只可惜,璇璣子趕到之時,姐妹倆已然奄奄一息,無力回天。
璇璣子聽了她們臨死前的訴說,不免動了惻隱之心,「你們二人自小命苦,卻並未自輕自賤,自甘墮落。反倒是你們嫁的這兩兄弟,一個個貪心不足,犯下如此惡毒之事,我正好帶了我師門最珍貴的法器——星命天機盤,便藉由此,還你們一個公道。」
等這姐妹倆醒過來,發現她們居然跟自家夫君交換了身體。
而那兩個貪婪的兄弟,剛被換完魂,就立即殞命,化為了兩隻渡機鳥……
從此,姐妹倆合夥將醋坊經營得蒸蒸日上,那對幫忙隱瞞的公婆也早早地遭受報應,撒手人寰。
最後一個字落下,宋鶯長呼出一口氣,從幕布後面鑽了出來。
屋裡重新支起窗戶,光亮透進來,她累得臉頰紅撲撲的,額頭沁出的汗將髮絲黏在臉上。
「如何?這還是我頭一次演這麼長的故事,心裡也沒底。」宋鶯一人模仿了那麼多人的聲音,喉嚨都有些沙啞了。
江采霜和江采青連連拊掌驚嘆,「鶯兒,你演得真好,完全聽不出來是同一個人的聲音。快,你快喝些茶水,趕緊潤潤嗓子。」
「這則故事也頗有意思,我還以為那姐妹倆要枉死了,氣不打一處來。幸好最後峰迴路轉,讓那兩兄弟付出了代價。」
「你這故事是從哪來的?寫得真好。」江采霜眼眸晶亮,「要是採薇姐姐也在就好了,她肯定喜歡這些奇聞異事。」
「這則故事啊,是我從我哥書房裡偷出來的。不知道他從哪弄來這麼一份古籍孤本,可惜是殘破的。我瞧著原本後面還有東西,只是不知道被誰撕掉了。」想到這裡,宋鶯有些遺憾。<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