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忍著疼,她哆嗦著手終於把簪子一點點扎進了鎖芯里,這時,她卻停住了。
抬起頭,崔錦娘看向謝鳳安。
「爺,泉哥兒在府中還好吧?」
泉哥兒?謝鳳安張了張嘴,竟然想不起來泉兒是誰,從前崔錦娘在府里的時候倒也能算上他的寵妾之一,可謝鳳安是個風流性子,既然能把崔錦娘和早就不得他寵愛的安年年一併送了出來,那些寵愛也就淡了,一面是小時候想娶卻沒娶成的馮紈娘情火又起,一面是這些年裡最得他心意的蘇瑤兒恩愛未絕,兩人在府里斗得你來我往,謝鳳安疲於應付又那還顧得上崔錦娘她們的孩子?
再加上這些日子的磋磨,他竟是連自己泉哥兒是誰都不記得了。
「你趕緊將鎖解了!有話出去再說。」
聽謝鳳安不答自己的話,崔錦娘手上越發不動了。她一直是個心狠的,不然當年也不會勾搭了對沈時晴的夫君,更不會為了逃出來就給一院子的人都下了藥,見謝鳳安對一頭驢好言好語卻連她的兒子都想不起來,她心中不免翻騰起了恨意。
她辛苦籌謀冒著天大的風險來到這兒,可不是要給謝鳳安個連驢都不如的賤人的。
「爺,我救了你出去,你如何賞我?賞泉哥兒?」
謝鳳安可不想聽這些,見崔錦娘不動,他趕緊自己伸手去解自己腳上的鎖,可他膝蓋還沒彎過來,就被崔錦娘在腿彎處狠狠捏了下。
「啊!」
謝鳳安發出了一聲慘叫。
崔錦娘死死地盯著他:「爺,你給了我和泉哥兒好處,我就給你解了鎖。」
謝鳳安疼得身上打顫,再看崔錦娘的時候眼神就收斂了些。
「你、你要什麼好處?」
崔錦娘笑了笑,聲音柔了下來:「爺,我要泉哥兒能進國子監。」
國子監乃是大雍的最高學府,其中的學生被稱作監生,成為監生在國子監讀上幾年的書便可被舉薦為官,寧安伯府這樣的有爵人家每代都可以送一兩個子孫進國子監就學無需考試,是「恩蔭」的一種,被稱作「蔭監」。
崔錦娘要的,就是這個「蔭監」的資格。
「錦娘,泉哥兒還未開蒙,蔭監一事還早。」
崔錦娘卻不依不饒,她這半生,親爹荒唐,丈夫無能,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兒子了。
「我只要爺你現在應下。」
這是她這些日子裡反覆思量過的,世子爺的兩個兒子不成器,安年年的兒子天資平庸,夏荷是個家生子,她的兒子也不過是個奴婢生的,現在夏荷被青鶯牽著心神,她使一些手段就能讓夏荷一輩子被留在莊子裡,馮紈娘肚皮里那個是長是短還不知道,只要她能得了謝鳳安的允諾,她自有辦法替自己的兒子把前路都掃清。
謝鳳安看著此時的崔錦娘,心裡不免有些害怕,身子往後掙了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自己的驢兄。
「爺!你快應了我!」
「我、我應了,你、你先放我出去!」
「噗呲。」
磨房門口,有人笑出了聲。
崔錦娘連忙回頭,就見有人掏出了火摺子,點燃了手裡的燈籠。
燈光照映,披著長發的沈時晴身上裹著厚厚的斗篷笑著看著她們。
「崔錦娘,好歹我也誇過你是個女中梟雄,沒想到你給一院子的人下了毒想要的不過是個蔭監。你怎麼不問問你要救的這人,他們謝家連爵位都要保不住了,那還有什麼恩蔭的監生給你。」
說完,趙肅睿打了個哈欠,他還以為這崔錦娘搞出這麼大的陣仗是要干點兒什麼大事兒出來,匆匆忙忙就爬起來看熱鬧,沒想到啊,吹了這麼一會兒的冷風,居然就聽了這麼個玩意兒。
「你要是想要你兒子進國子監,怎麼還要爬這人的床呢?協辦大學士之女有無數藏書,家裡的叔伯都是飽學之士,隨便來往的都是國子監監丞的夫人……你真是走了好大的一段兒彎路啊。」
趙肅睿嘖嘖了兩聲表示失望,緊了緊身上的斗篷。
在他身旁的阿池也笑,嘴上難得刻薄:「崔姨娘,七品官就能把自己的兒子送進國子監,當年我家姑娘替你相看的賀長軒現在已經是舉人,姑娘說他學問紮實,明年科舉說不定就能中了進士,到時候他的兒子想當個監生可比謝鳳安這落魄戶的兒子容易百倍。可惜呀,現在當了舉人娘子的我們垂雲姐姐,以後要當官夫人的也是我們垂雲姐姐,倒是你,良心喪盡,一無所得,還真是老天爺開了眼!」
這話倒是說得有意思。
趙肅睿對阿池落井下石的行為十分滿意,擺了擺手,他說:
「你既然千辛萬苦地來了,就別走了,將她一併綁在磨房裡,從今天起,凡是謝鳳安挨打,都要崔氏在一旁數著,一旦數錯了就從頭再來。」
崔錦娘沒想到自己在這方寸大的小院裡機關算盡,可外面早已天翻地覆,到頭來她真是萬事成空。
「沈時晴!你騙我!你……」
在她身後的謝鳳安猛地慘叫起來:「我沒有!我沒想出去!是她非要來放我走的!我沒想到!沈時晴!你不能打我!我沒想出去!我和驢兄安安穩穩睡得正香呢她突然就來要放我出去我沒想出去!」
說著,他一腳將崔錦娘蹬倒在了地上。
「我早就知道她是個心機深沉的,當年也是她先勾引了我!要不是她勾引,就憑她丫鬟都不如的姿色我又怎麼會看得上她?!沈時晴!沈娘子!你明察秋毫,千萬別怪到我的頭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