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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肅睿皺了下眉頭,過了片刻,他說:
「你不會以為區區一個方子就能頂了你的竊國之罪吧?」
「陛下放心,臣婦不會如此天真。」
沈時晴笑了笑,將趙肅睿隨手扔在桌子上的信紙拿起來重寫疊好,裝在了信封里。
她神色沉靜悠然,越發襯出了趙肅睿此時的煩躁不堪。
「臣婦交出這個方子,只想換陛下一句保證。」
她將信封重新放在了趙肅睿的面前。
「臣婦想請陛下保證,有一日陛下換回了身子,也依然讓林姐姐可以出宮做她想做之事。」
第56章 杏影酒香
杏花樓也是個從明康年間開到了如今的老酒樓了,樓前兩棵垂枝老杏比肩而立,春日風來,落瓣如雪。此時深秋,自然沒有杏花可看,卵似的葉子也枯黃了,零落在枝頭,遮掩不住幾枚干在了樹頂的杏子。
一對鵲鳥飛了過來,對著杏干嘰嘰喳喳叮叮咄咄地受用了一番,又盤旋著飛走了。
樹影斜了一角在窗楹上,仿佛在窺探著裡面的機密似的。
趙肅睿冷眼看著沈時晴,看了許久,他嘲諷一笑:「沈三廢,你瘋了?於情於理,林妙貞都是朕的人,朕要如何對她,與你何干?」
沈時晴面色不變,林妙貞和趙肅睿吃過的飯菜早就撤下了,桌上擺著一個倖存的白瓷酒壺和幾碟點心果子,她拿起一個沒用過的白瓷酒杯,倒了一點酒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
「燒酒辛辣,陛下在這個時節想要喝酒還是喝點溫過的黃酒比較好。這些日子我在宮裡也這麼勸林姐姐,沒想到她出宮還是由著性子來了。」
趙肅睿回了她一聲冷哼:「我和林妙貞認識十年,你在我面前跟她裝什麼親近?」
沈時晴垂眼輕笑:「陛下乾綱獨斷久了,大概也不明白有些人可以轉瞬為知己,天涯同一心。」
仿佛要跟沈時晴對著幹似的,趙肅睿一把奪過沈時晴面前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冷冰冰的燒酒下肚,趙肅睿死死地看著沈時晴,看了片刻,他眸光一勾:「沈三廢,你憑什麼說你和林妙貞轉瞬為知己?嗯?你可知道當年……」
趙肅睿頓了頓,略略抬起頭,卻沒有將話繼續說下去,話鋒一轉,他又說:
「不過是讓林妙貞以後也能出宮,這有什麼難的。」
說著,他一把拿過了配方就要往自己的懷裡收。
卻不小心摸到了不該摸的地方。
互換身子兩個多月,該看的不該看的,該摸的不該摸的,因為一些不得已之處他也都碰過了,可是……可是那些碰跟他當著沈三廢的面一把擦過去。
沈時晴低頭啜了一口酒就看見「自己的身子」耳朵紅了,她不禁愕然:
「陛下,你可是身子不舒服?我記得我從前酒量還不錯。」
趙肅睿:「……」
為了遮掩自己的尷尬,他拿起酒壺又連著喝了好幾杯。
「沈三廢,朕真是沒想到,短短几個月,你就讓林姐姐又成了當年揍朕屁股時候的樣子,她當年不過是個待選太子妃的小官女兒,她爹的官兒還是捐的,在那六七個人都是身份最低的,可她就是敢揍朕的屁股!朕還以為……那個林妙貞早就隨著朕的大哥一起去了。」
趙肅睿眨眨眼,仿佛又想起了當年那一幕。
大哥去世,原本要跟他定親的林妙貞自然要被遣送出宮,他以為林妙貞會被送回家,直到他看見了方祈恩夾在了禮部奏摺里的紙條。
那時的方祈恩還沒被他改名叫一雞,也只是一個伺候他讀書的小太監罷了。
窄窄的一張紙條上用炭灰歪歪斜斜地寫了一句話:「皇后送林姑娘去了永昌寺。」
她的母后並不打算讓林妙貞回家,她要讓林妙貞出家……不,永昌寺是皇寺,主持和尚對母后阿諛奉承至極,林妙貞在那出家,是一條性命都被母后捏在了指間,母后是要林妙貞給他大哥殉葬。
想通的一瞬間,他如墜冰河,衝出大殿奪了馬就去闖出了宮。
穿過滿目縞素的宮門,他一口氣追到了永昌寺,一把鞭子攥在手裡,誰敢攔他他就抽誰。
著一身素白的林妙貞被綁著跪在佛前差點就要落髮。
他抽出了劍比在了主持的脖子上。
那時的他無權無勢,只是一個不被朝野信任的新太子,他想要找人把林妙貞遠遠送走,卻也沒把握林妙貞不會再次死在母后的手裡。
更可怕的是,林妙貞想死。
「沈三廢呀沈三廢,朕用朕皇兄的遺志好容易把林妙貞的半個魂魄留在了人間,不過兩個月,你卻讓她又活了大半,憑什麼?」
他斜眼覷著沈三廢,入目卻是自己的身體。
二十二歲的趙肅睿,英明神武昭德帝,這樣矯健有力的身子,這樣手握天下的身份,偏偏落在了這麼一個陰險狡詐、膽大包天的女人手裡?
他說這話才不是真的要向沈三廢求教呢,他就是……就是怕沈三廢用了什麼陰險手段!
沒錯!陰險!沈三廢這人陰險得很,起初在他面前裝出了一副怯懦卑微的樣子,其實骨子裡、骨子裡!
「膽大包天的逆賊!目無君父的奸黨!你最好別對林妙貞使你的那些鬼蜮伎倆,否則……」
「陛下放心。」沈時晴皺了下眉頭,從趙肅睿的手中將酒杯輕輕拿了出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