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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說出口的話字字篤定,就好像事件並無她不能做、做不到之事。
趙肅睿靜靜看著他,手中的長槍上的紅纓悄悄變成了粉藍色。
見沈三廢似乎沒有了什麼再說話的意思,趙肅睿上前了兩步探頭去看她的研缽。
「陛下這些日子知道的事還真不少。」
原本扶著研缽的手拿起一本畫冊攔住了某個不斷湊近的狗頭,沈時晴語氣輕柔。
「那可是!這整個謝家的底,朕不用你說也能把它掀個乾淨。」
趙肅睿有些得意。
謝家的其他密道他肯定會找到,讓沈三廢看看他的本事。
「對了,那謝文源現下在北鎮撫司,就算不能讓他立即償命,你也得讓他吃些苦頭才行。你可知道紅芙是怎麼死的?那孫氏總是要紅芙替她掌燈去偷看謝文源與那些年紀……年紀……」
手中的長槍轟然碎開,趙肅睿雙眸中的殺意仿佛要凝成箭。
「陛下放心,我會讓人拿到謝文源籤押自己謀害紅芙的證詞,您可以轉交給阿池,至於告狀,晚些日子吧,讓我為她鋪好了路。至於說謝文源喜歡幼女一事,我知道……」沈時晴低下頭,「不然您以為柳甜杏為什麼會成了謝鳳安的妾?謝文源,可是從她十歲就盯上了她。」
趙肅睿猛然抬頭看向沈時晴的臉龐。
那些被關在後面院子裡的女子年紀都在十歲上下,看著和三兩、小包一般仿佛。
謝文源私藏了她們,總要走密道過去,就是因為他這見不得人的癖好。
孫氏跟過去偷看是為了拿捏謝文源的把柄,好讓他能多給謝鳳安一些好處,偏偏她身邊的丫鬟紅芙是個傻的,以為孫氏是被傷了心,於是,在她即將出府嫁人的前一天,她想假裝後院鬧鬼,好讓謝文源能從此絕了那等下賤心思,只好好和孫氏過日子。
誰成想,她豁出命去做的一切真的葬送了她的命,她豁出命去想要幫的孫氏,也成了掩蓋她死因的推手。
甚至,孫氏利用了紅芙的死,逼著謝文源將那些年輕女孩兒都送走了,從此只當無事發生。
「原來如此,不愧是沈三廢,連這種事你都知道了。」
沈時晴眉目低垂,還是和他的眸光碰在了一起:「柳甜杏性子憨直,到如今也帶著一股孩子氣,何況當年,她爹娘又都是府里的家生子,謝文源殺了紅芙,沒了那些小院裡的幼女,就越發盯她盯得緊了,我怕她爹娘察覺了謝文源的心思會把她獻上去,才讓蘇瑤兒幫我想辦法,讓柳甜杏嫁給了謝鳳安。」
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是沒有出路的出路。
沈時晴當時不止一次隔著池塘看見謝文源叫過了歡歡喜喜的柳甜杏。
在那些瞬間,她的憤怒幾乎要讓她忘了自己一直以來的隱忍。
沒人知道,在決定讓柳甜杏嫁給謝鳳安以逃脫魔掌的那一夜,她捏著那根「淑善為要」的髮簪對著燈枯坐了一夜,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早日動手,直接掀了這謝家,是不是就能讓在她眼前長大的孩子不要受了這等苦楚。m.
同時,她又清楚地知道,並不會。
這世間大概有一條酣暢淋漓的復仇之路,飲敵血食敵肉,因果業報在天亦在人,偏偏這條路不屬於她。
她的手上沒有真正的證據,而她的敵人是一個在燕京城中有無數枝蔓的老夫人,還有一個藩王。
所以她只能忍耐,等待。
趙肅睿冷笑:「柳甜杏如今剛過十七,她的讀書習字還都是你教的,沈三廢啊,真不愧是你,為了能救了一個小丫頭,你就能做出這等事來。」
「什麼事?」沈時晴眸光幽幽,看著一壺滾沸的熱水沖刷著自己剛剛碾碎的粉末。
「謝鳳安人品不堪,也比謝文源強百倍,至少柳甜杏能活著,陛下,我自己也身在泥淖,看見別人要墜入無邊地獄,能做的也只有一把拉住她,好歹把人留在了人間。」
趙肅睿心中的怒氣在那搖晃的水汽中稍稍平息。
他這怒毫無緣由,與其說是為了柳甜杏而不平,倒不如說是恨沈三廢在那等情境之下能走的路實在太少。
下一瞬,他轉念一想,為了查清父母之死,沈三廢自己不也拋身入局麼?
片刻之間,趙肅睿猛地後退了一步。
他今日到底是在為誰而難過?
紅芙?阿池?柳甜杏?還是……像是一棵樹一般深深扎在了謝家這爛泥地里還總想著拉扯著別人一把的沈三廢?
耳中一陣轟鳴,趙肅睿只覺得胸中有什麼轟然爆開,炸出的是令人難忍的酸澀。
近在咫尺的沈時晴當然不知道趙肅睿的心中在如何的山河變幻,她微微抬頭,眸光看向趙肅睿。
「陛下,在謝文源繼承寧安伯府之前,那條密道大概就已經有了,那時住在謝家正院的人是老夫人和先寧安伯,您不妨想辦法查查當初這條密道是用來幹什麼的。」
「哼,你以為朕沒想過?正查著呢!」
強壓下心中的異樣,趙肅睿又走到了沈三廢的近前。
「你今日磨的不是石頭。」
「是梔子。」沈時晴緩聲說,「漢及漢以前,世人用梔子來染黃色以供上用,後來因其色不耐久曬,人們便將之換成了槐花。」
趙肅睿點點頭。
「那這梔子是什麼樣兒?」<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