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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風水不好,還未必只是賣一次,被家人賣兩次、賣三次。年紀大些,臉蛋差些,生過了孩子,就越賣越便宜,最終淪落到成了個暗門子,只不過是為了給弟弟換點錢財好成婚。到了這一步,連陰德都不敢想了。」
趙肅睿走了兩步,走到了白引娣的身邊。
他看了她一眼,抬起眼睛,看向了其他人:
「被胡會殺了的齊繡兒,就是這般的無命無運無風水無積陰德無讀書……無路可走。
「可即便如此,最後一扇生門,她也願意將人推進去,關上。」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白引娣看著地上的石板,眼淚一顆顆地砸在了上面。
無命無運無風水無積陰德無讀書,無路可走。
「可將她殺了的人呢?
「身為男子,體壯力強,命也。
「托生在有家族蔭庇的人家,運也。
「有個叔父是個小小的火甲長也能跟歷任的巡城御史沆瀣一氣,保了他安然,風水也。
「生在大雍朝,有律法替他開解,有卓大人這樣的好官為他主持公道,大概就是他的前世陰德。」
「女子」身高中等,體態纖薄,面帶病色,她看著高坐在上的幾個男人,反問:
「大人們,胡會該死嗎?他該死!卻因為占盡了命、運、風水、陰德,所以便可不死。為什麼?因為這世上缺了些公道。」
趙肅睿,昭德帝,他的臉上帶著淺笑,用著沈三廢的身子,他顧盼生輝,神情也越發的不馴:
「那我便只能給了這個公道。」
他背過手,目光在「明鏡高懸」四個字上凝了片刻。
「我,不後悔。」
朕,不後悔。
沈三廢,等你被朕凌遲那一日,你最好也別後悔。
……
「人活在世,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投胎當了女人,第一條就缺了大半。」
看著盛綾兒呈上來的筆錄,沈時晴將這句話玩味了片刻。
一眾女官們低著頭,今日去巡西城察院,她們萬萬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這麼一番話,眾人還為這話是否呈到御前而有些爭論。
梁玉盈微微抬頭,她是力主將這份筆錄呈給陛下的。
畢竟陛下是讓她們去聽,去記,而不是讓她們去選什麼該給陛下看什麼不該給,要是真那般做了,她們是女官還是奴才?
「看來你們今日去旁聽,收穫頗豐。」
將筆錄看完,沈時晴輕呼一口氣,將摺子放在了一旁。
「回稟陛下,微臣等人今日頗漲了見識,還請陛下應允,讓我們多出去聽些日子。」
「自然可以。」沈時晴點點頭,「有益之事當然要多做些。」
說完,她又看向了梁玉盈:
「大舅母,當女官的滋味如何?」
梁玉盈沉思片刻,如實回道:「五味雜陳,心生悔意。」
「心生悔意?」
「是,陛下,微臣後悔自己沒有早些來討個官。」
沈時晴笑了。
「既然大舅母喜歡,朕也就放心了,封你做端己殿察院都事的旨意已經頒下去了,我也特意吩咐了讓內造處快些給你將官袍制出來。」
「微臣多謝陛下。」
「是朕要多謝兩位舅母,不辭辛苦,為了朕來擔干係。」
這話說得梁玉盈心中一熱,連忙行禮:「是天恩浩蕩,讓微臣這等深宅婦人也有報國之機,微臣定竭盡所能,不負皇恩。」
如男子一般行禮對於梁玉盈來說是今天才有之事,她卻覺得自己做得越來越自然了。
沈時晴看著她,笑了笑。
韓若薇,梁玉盈,趙肅睿的這兩個舅母都是被關在金籠子的鳥,人們看著金籠子,只覺得曹家待她們極好,又哪裡還記得這些鳥是能飛的?..
「梁都事今日看完了審案,對修改律法一事可有見解?」
梁玉盈沉思片刻,說:
「陛下,臣以為,《大雍律》中夫輕妻重以致同罪異罰的諸條都當廢止。尤其是『凡妻、妾因毆罵夫知祖父母、父母,而夫擅殺死者,杖一百。若夫毆罵妻、妾,因而自盡身死者,勿論』此條,竟成男子脫罪之機,今日之案,若不是沈氏警醒,早有提防,沒讓胡家找到齊氏家裡威逼利誘,只怕那齊氏就要平白成了胡會的論嫁之妻了,胡會還能因此脫罪。」
沈時晴點了點頭:「高女官整理案卷,訟獄官司中,近半女子是死於其夫家手中,審案之官吏動輒要給那些女子安一個不敬翁婆的名頭,讓兇手得以脫罪。」
見陛下真的附和了自己,梁玉盈的心抖了抖。
「陛下聖明。」
沈時晴擺了擺手。
待梁玉盈她們下去,她卻還是站在御案一側,拿起那份筆錄重新看了起來。
被重新關回了牢里,趙肅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坐下打開了食盒。
食盒是圖南給他的,過了明路,獄卒們自然不會為難他,只是眼神非常艷羨。
打開看了一眼,趙肅睿不太滿意地撇了撇嘴。
他明明吩咐了要吃肘子,圖南卻沒給他整個的肘子,只是幾片肘子肉而已,看著真是輕薄可憐。
雖然心裡抱怨著,趙肅睿還是把菜從桌子上拿了個餅過來,把肘子肉片塞進去,不用刷醬都很好吃。
比起從前,趙肅睿也多了些能照顧人的技巧,也不是照顧旁人,就是照顧他自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