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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風從開著的窗子外頭吹了進來。
幔帳輕動,書頁慢搖。
帶著涼意的風從女子的髮絲間穿過。
明眸如水生瀾,長眉如峰聚煙。
不是風動。
是心動。
小小的堂屋本是趙肅睿呆慣了的地方,此刻卻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時,院子裡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和人聲:
「爺,家裡出事了,太醫院來報,老夫人已經兩日沒進食水了。」
趙肅睿轉身打開門,就看見二狗臉上的焦急之色。
他母后絕食了?
二狗看著自家皇爺,探頭說:「皇爺,您怎麼臉這般紅?」
趙肅睿一爪子拍在了他的狗頭上:「趕緊回去!」
來得時候快,走的時候更快,隔著窗子目送趙肅睿騎快馬離開,沈時晴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紙頁,又將窗子重新關上。
「圖南。」
「姑娘。」
「咱們是不是該去給夫人她們請安了?」
圖南愣了下,自打「那位」帶著她們浩浩蕩蕩地回了寧安伯府,請安一次沒有,抄家倒是沒停過。
「晨昏定省,禮不可廢。」
嘴裡這麼說著,沈時晴皺著眉看著符合趙肅睿審美的那些衣裳,到底選了一件水紅色的大襖。
「姑娘,孫夫人,如今不在正院。」
圖南斟酌了下,說道。
「她被關在後面的小院兒里,就是從前謝文源豢養那些年幼少女的地方。」
她覺得自家姑娘去「請安」,大概能把孫氏嚇死。
第180章 黃竹森森
把孫氏關在後面小院兒里是阿池的主意。
孫氏坐視紅芙為了她而被謝文源所害,確實罪不至死,阿池卻也不願就此放了她,這個小院裡從前住的都是謝文源「寵幸」的年幼少女,阿池乾脆就把孫氏關了過來,讓她嘗嘗那些女孩兒曾受過的逼仄艱難。
穿過了小花園又枯黃的竹林中走了數百步,才終於到了那個小院子,院子有些破敗蕭索氣,乾枯的竹子一直逼到了牆根兒,細細的枝子伸進了院子裡,遮住了大半的天光。
方方正正的小院兒,左右各有兩間廂房,中間是正房。
阿池從正房裡出來,看見自家姑娘,不由得一愣。
她家姑娘……
「阿池。」
站在院門口,沈時晴停下腳步打量著自家的這個丫鬟。
數月不見,這個從前聰慧溫婉又有些固執的姑娘也變了樣子,一身綠色的竹葉紋緞面比甲包了黛色的邊兒,腕子上套著一個多寶金鐲,頭髮梳得簡單,卻越發顯出了些穩重。
阿池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是天天都能看見姑娘,可是她家姑娘只是站在那兒輕喚了她一聲,她就委屈得幾乎要掉下淚來,仿佛是真正有了親近可靠能訴委屈的人了。
「姑娘!」
「管家大丫鬟了,怎麼還會掉眼淚?」
沈時晴這麼說著,在阿池小跑到她面前的時候,還是一把將她攬在了懷裡。
阿池哭出了聲。
委屈,難堪,這些日子裡的悔恨還有心上的疼,都從她的心底湧出,成了她的淚。
「姑娘,我昨日找到了從前給這兒送水的婆子,還多虧了春信她娘,那婆子一家早就被發賣出去了,我使了銀子給他們贖了身送去了莊子上。
「那婆子說這兒原本多的時候是住了四五個小姑娘,年紀大些的十二三歲,小的不見得到了十歲,旁邊那間角房裡原本住了謝文源的兩個妾,其中一個因為幫著一個九歲的小丫頭逃走被謝文源打死了。
「那些小丫頭,有的是從外面採買來的,有的是帶著江南口音,有的是帶了山東口音,多是佛堂那邊老嬤嬤送來的。年紀大了不討謝文源喜歡就被送了出去,有一半根本活不到年紀大……」
哭完了,擦去了淚,阿池將自己新查到的都告訴自家姑娘。
沈時晴眸光微凝,這其中有些事她早就知道了,聽阿池說那些小女孩兒被殘害致死,她還是覺得心驚。
「姑娘,謝文源該死!該千刀萬剮!」
「你放心。」
沈時晴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死太便宜他了,我要讓他所求皆成空,所得皆妄念,再受凌遲之刑。」
自家姑娘的話讓阿池愣在了原地。
她家姑娘之前已經甚是霸氣了,怎、怎麼今日又和之前不一樣?
低頭略斂裙角,頭上的素珠簪子熒熒有光,她走進屋裡的時候,孫氏被嚇得往牆角一縮。
「沈氏!你不敬婆母忤逆不孝,你快些將我放了,不然我定要去太后面前告你一狀!」
圖南搬來了交椅,沈時晴施施然坐下。
「夫人,這院子清幽寂靜,比您院子裡的小佛堂更宜清修,正好伯爺被陛下問了罪,您在這兒替他祈福贖罪,也是應當應份的。」
孫氏也不過是一時的氣概,她這些日子早被自己這個二兒媳磋磨得沒了脾氣,貼著牆歪著身子坐著,她色厲內荏地說:
「你來這兒是要看我笑話?沈氏,你以為謝家完了你能得了什麼好處?你是謝家的兒媳,謝家抄家女眷發賣也少不了你!」
這樣的話又如何能傷得了沈時晴?她略略抬眸,莞爾一笑:
「夫人,看來你也知道,謝家離被抄家的那一日不遠了。只是不知道那罪名是什麼,是犯上作亂?賣官鬻爵?還是……草菅人命,毒殺朝廷誥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