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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個番子躬身道:「沈娘子如今還在察院後面的值房歇息,她說案子不了結,她便不離開此處。至於沈娘子身上的傷,她身邊的丫鬟看過了之後,她便不肯再讓卑職找大夫了。」
聽了這話,方祈恩急急忙忙往後堂走去,剛從圓門繞進去,就見一堵東牆
隱隱聽見了哭聲,他當即停下了腳步。
「圖南姑娘,都是我的錯……要是我昨晚沒有回家,想來也不至於鬧成這般!」
男子身量不低,說話卻帶著怯,嗓子裡壓著哭音。
站在他對面的女子懷裡抱著一把劍,頭髮極為利落地梳在腦後,身上只穿了件束袖袷衣,說話的時候白氣透散在空里,讓人乍一看還以為她的臉上覆了層霜雪。
「錢差爺不必如此,那些人既然早有預謀,自然要把一切障礙都掃除乾淨,您毫無防備之下也不過是多折進去一個。」
一牆之隔的方祈恩忍不住抬起頭,將笑意憋了回去。
聽了這種「安慰」,錢小五越發沮喪,哭聲越發壓不住了:
「我受了沈夫人和姑娘多番照顧,卻沒派上用處,實在慚愧。」
圖南整日在廚房操勞,不光手指粗壯,連臉上都不如阿池那般白皙,五官也只能說是稍有秀麗,看著卻一直是溫和可親的樣子,仿佛不溫不火的桌上一盞水,今日她這般打扮反倒顯出了她脖頸修長腰板筆直,勁瘦的腰肢如同竹叢邊的另一棵竹。
「錢差爺客氣了,您在牢中一直對我們夫人多有幫襯,我們夫人也是知道的。」
錢小五自己也清楚,要不是沈夫人專門點了他,他現在就應該在和外院那些人一般被綁了用刑。
看了一眼圖南清朗的眉目,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被圖南打斷了。
「錢差爺,我們夫人醒了是要用膳的,我先去廚房了,如今這後院裡多是我們沈家的女眷,您來往也不便,以後有事在圓門叫我一聲就是了。」
「好好好,我就在側門上守著,姑娘有事只管吩咐。」
目送那個穿著獄卒衣裳的年輕人垂頭喪氣地離開,方祈恩抬腳走上前。
「圖南姑娘,沈夫人身子可還好。」
圖南微微抬眼,看了看他:「大人,你們西廠的人一直在外面守著,怎會連我家夫人身子如何都不知道?還是說各位大人最會的就只是聽壁角?」
被人這麼刺了一句,方祈恩也不惱,他笑了笑:
「是我等疏忽才讓沈夫人身處險境,在下是特意來向沈夫人請罪的。」
說完,他對著圖南深深行了一禮:
「圖南姑娘受累了。」
圖南腳下一轉,避到了一側。
她歪了歪頭看著這個格外俊俏的男子,眉頭輕輕一皺。
這時,一個穿著青色棉比甲的丫鬟急匆匆跑了過來:
「圖南,姑娘醒了。」
方祈恩也不多話,只跟在兩人身後,見兩個丫鬟一個進了偏房一個去了廚房,他也在偏房門前站定。
趙肅睿剛睜開眼,臉就皺到了一起。
疼,渾身都疼,看來昨夜摔的那一下著實不輕。
手上的燙傷已經被抹了藥包起來,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就看見阿池端著熱水盆走到了窗前:
「姑娘,您醒了?」
「什麼時候了?」
「寅時三刻,您剛睡了一個時辰。」
「噝——你和圖南都過來了?那宅子裡的事兒歸誰管?」
「圖南交給了青鶯。」
青鶯?這倒是個人選。
夏荷心中有愧,敬她也畏她,柳甜杏也聽她指派。
倚在床頭,趙肅睿在心裡想了片刻,勉強有了些精神,阿池用帕子給他擦臉,他不耐煩阿池輕手輕腳,直接自己拿過來抹了兩把。
「圖南呢?」
「圖南給您端吃的去了,飯食都是她親手做的,童五一直守著廚房。」
「施新梅呢?」
「在那邊耳房裡,圖南讓幾個手腳利落的小丫鬟守著呢。」
「我睡了之後西廠的人可有再找她問話?」
「沒有……」
見門帘掀開,圖南提著食盒進來,趙肅睿剛想說自己沒胃口,就聞到了一股淺淡的香氣。
他還真餓了。
「姑娘,我包了些餛飩,您先吃些吧。」
「哦。」
拿起細白瓷的湯匙吃了兩顆餛飩,趙肅睿又抬起頭看著兩個丫鬟。
屋裡剛剛被阿池點亮了一盞燈,暖暖的光照在兩個丫鬟臉上都透著蒼白。
「你們倆也是一夜沒睡吧?」
他剛說完,就看見阿池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姑娘,您……要是您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到了九泉下都不知道該怎麼給老爺夫人請安!算阿池求您了,您多顧念自己吧!」
趙肅睿嗤笑一聲:
「幾個沆瀣一氣小獄卒,哪能傷了我?」
阿池見自家姑娘毫無悔色,心裡不禁一苦:
「姑娘……」
趙肅睿卻喝了兩碗餛飩湯,又看向圖南:
「我之前讓你去查施新梅見過的孫大奇生前同袍,你可問出了什麼底細?」
圖南低著頭:
「姑娘,施新梅見過的兩人一個姓石,一個姓周,都是左哨營中的小旗,施新梅說那兩人都沒什麼新奇之處,現在兩人現在都在營中,也不知如何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