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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朝華苑側殿暖閣里燭火輕跳,沈時晴抬起眼眸,看向了堆在角落裡一些奏摺。
這幾天御史們各種彈劾曹逢喜,就好像讓太僕寺虧空至此都是曹逢喜一個人的錯。
「陛下說的有道理,您覺得臣婦應該如何找到能用之人呢?」
趙肅睿這下真被氣笑了:「沈三廢!你用朕的身子捅出了大簍子還要朕替你描補?」
沈時晴低頭繼續看書,在心裡道:「陛下當然可以不說,那臣婦就先累死李閣老,再鬧得朝堂動盪難安,最好是把國庫里的錢都花盡了,反正臣婦不會打仗,打漠西都爾本這種苦差事就算了吧。」
趙肅睿:「……」
他這輩子都沒想過他會被一個什麼都廢的廢物給拿捏成這個樣子!
「行啊沈三廢,你是覺得這世上你沒什麼可顧忌的了是吧?你信不信朕……」
想起之前自己用圖南威脅沈三廢,結果沈三廢直接要喊二十個禁軍陪侍,趙肅睿突然噤了聲。
「陛下,我如果還是那個被困在後宅里的女人,我自然頗多顧忌,可我如今不是了。既然已經犯下了無數大罪,那我也已經是個必死之人,所以,我既不是沈時晴,不會在乎那方寸宅院裡的種種,也不是昭德帝,這天下如何動盪,來日史書所記也與我無干,就像我想關你的舅舅,我就關了,我想罵你的母后,我就罵了。可您不一樣,此時那個小小的莊子是您實實在在的棲身之所,你也依然是大雍朝的皇帝陛下,小小的莊子您舍不掉,大雍的天下您也舍不掉。」
沈時晴斜靠在榻上,眼前看的是明明是那幾個字,卻依稀想起了當日她見過的頂著自己皮囊的昭德帝。
會嗔會怒,頭總是仰著,是她沈時晴多年沒有過的生機勃勃。
現在的「沈時晴」會是什麼樣子呢?大概已經被氣得臉都紅了吧,眼睛裡亮晶晶的,就像發現不能換回來的時候一樣。
半月高懸,天上的星子格外地亮,趙肅睿頂著一張吃肉吃得油光滿面的臉,嘴裡叼著骨酥肉爛的雞翅膀惡狠狠地踢了一腳凳子。
下一刻,他又冷靜了下來。
因為沈三廢說的是對的。
如果他當初沒有被沈三廢無能的模樣蒙蔽,他或許也不會現在這般被人掣肘。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沈三廢已經用她的膽子和命掙出了一條路,在這條路上,她可以無所畏懼,而他趙肅睿卻不行。.
一瞬之間,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包裹了英明神武的昭德帝。
「去年朕把南太僕寺的人全都罷官趕回了家,裡面或許有幾個可用的,裡面不是還有你的那個舅舅?」
「咔嚓。」在心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趙肅睿把嘴裡的雞翅骨頭硬生生咬斷了。
他!昭德帝!年少登基!誅殺禍國宦官!北伐西征戰無不勝!竟然真的被這麼一個被他當廢物的女人給拿捏了!
沈三廢!他早晚有一天把她細細地剁成肉臊!一半包餃子!一半汆丸子!做好了全用來餵豬!
「沈時晴,你別以為你說得絕情,朕就信了,你教柳甜杏那個傻子識字、又用教導你的幾個丫鬟,還給邵志青的女兒寫字帖,這些人你哪裡能輕易舍下?你想把你身上的諸多桎梏扔給朕?朕可不在乎這些人的生死!寧安伯府你自己處置了,別讓那些人再來擾了朕的清靜,這是其一。其二,朕不管你如何為了你的七年慘澹光景遷怒英郡王一脈,各地藩王,絕不可亂,否則朕親自拿刀將你沈家上下一個個地捅過去。」
趙肅睿越是焦躁,沈時晴就越是心平氣和,面上帶了輕笑,她說:
「陛下放心,現在寧安伯府一系已經被臣婦拍東廠給管了起來。聽說咱們陛下又帶著家丁護院拿下了城郊莊子的大捷,您的大舅母應該給你送了不少東西過去吧?這件事臣婦也已經替您處置妥當,說實話,能看見一個拳打國舅腳踢勛貴的『沈時晴』,臣婦也覺得很有意思。」
她仿佛是想安撫趙肅睿,可趙肅睿卻更氣了,邪火在心裡亂竄,他直接用手把小雞的身子撕成了兩半,那惡狠狠的架勢仿佛是將這紅皮濃香的紅燉雞給當成了沈三廢本人。
沈時晴今晚的目的就是從趙肅睿這拿到些建議,既然目的已經達成了,她也不在乎是不是再給趙肅睿一點甜頭,也省得這位火氣太大的皇帝陛下把她的肝給氣出個好歹:
「陛下,您可找到研究火藥的配方了?」
說起這件事,趙肅睿的火氣又壓下去了幾分:「沈三廢,朕還真沒想到,你竟還對硝石頗有研究?怎麼?你是在寧安伯府里呆膩了想做出火藥來把他們整個府邸一股腦炸了?」
沈時晴翻書的手指頓了下,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她仿佛沒聽見趙肅睿的那句嘲諷,只說:
「用火藥制火銃少不了先將其做成小粒,火藥成粒法用的也是水飛研磨和化膠法,和磨製石青、石綠並無不同,臣婦也只是窮極無聊才研究了下,略有所得,陛下要是喜歡,臣婦就將方子都默寫出來交給陛下的心腹去研究。」
回想起沈時晴那些藏在《折花集》里的硝石用法、藏在《自恨羅衣三折》驚世駭俗的詩句和密文,趙肅睿真是越來越佩服沈三廢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了。
窮極無聊?
哈!
「沈三廢,你還真把朕當個傻子在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