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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玩的,也不過是從前的那點小把戲罷了。
聽說柳氏又來了,趙肅睿拍了拍站起身:「你們接著玩兒,那邊鍋里燉著的豬肉,今日上場的一日可得一碗。」
「謝謝沈娘子!」
聽見漢子們穿著粗氣謝自己,趙肅睿擺了擺手,留了培風在這,帶著圖南和阿池往莊子裡走了。
閨閣里常穿的繡鞋是走不了土路的,他現在穿的是一雙羊皮底子的半截小靴,還是阿池連夜帶著小丫鬟趕出來的,身上穿的也是素色長襖,斜襟樣式,仿佛男子穿的道袍,頭上偏著一個墮馬髻,依舊只有一個玉珠銀簪子,他自覺這一身穿著還算方便,也不女氣,在別人眼中卻為本就如白玉似的沈時晴多了些出塵之氣。
柳氏原本是帶著幾分怒氣的,氣「沈時晴」不莊重,見「她」邁著大步進來,氣又消了一半,連忙把寧安伯謝文源已經下牢的事情說了。
「哈……」趙肅睿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還以為沈三廢是個泥塑的菩薩呢,沒想到還是有幾分氣性的。
「給他定了個什麼罪?是砍頭還是夷三族?」
「沒有定罪,只是在議,陛下沒有立刻將謝伯爺推出去殺了,想來還是能轉圜的。」
柳氏前面說得匆忙,頓了頓,又說道:「小阿晴,你……作何打算?」
「打算?有什麼可打算的?」
「小阿晴,姨母我來的路上為你仔細盤算過了,你要是這時候回了謝家,想來……」
「回謝家?幹嘛?陪葬?」趙肅睿冷笑,在他眼裡,謝家已經是滿家的人頭了,區別不過是他來砍還是那個沈三廢來砍。
柳氏的神色卻有些游移不定,她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為她夫君告誡她不要再與謝家女眷來往,還讓她把借給沈時晴的十個家丁要回去,她聽她家老爺的意思,倒不是說寧安伯必死,只是不齒寧安伯竟然上書陛下請斬陳守章。
「小阿晴,你聽姨娘一句勸,如果謝家真的出事,你到底還是謝家婦,就算……就算你想辦法離了謝家,以後又如何立足?倒不如搏上一把,反正馮氏與那謝鳳安的婚事怕是不成了,只要謝家能過此劫,他們也不至於再逼你下堂,說不定感念你的大義,反倒對你多了些敬重,靠著這份敬重,你也能在謝家活下去。」
柳氏言辭懇切,她想去拉沈時晴的手,卻被避了過去。
「沈時晴」看向她,面上似笑非笑:
「柳姨母你這話我怎麼聽不懂?我要一群死人的敬重做什麼?等他們去了地下給我供奉香火?」
此時的趙肅睿心中多了幾分惱怒,沈三廢是活生生扎了自己一簪子才好歹爭了一把,她雖然是個廢物,也廢不到該死的地步,謝家磋磨她逼著她下堂是真真切切要她死的,就這,還要她回去?
「謝家上下,活著是畜生,死了是惡鬼,一把黑心腸扔黃河裡能臭死八百里的魚,這種貨色還指望沈時晴去和他們同甘共苦?」
「小阿晴……」看著「沈時晴」越發憤恨的樣子,柳氏一聲長嘆,「我何嘗不知道謝家人該死,又何嘗不知道你是恨的?可是出嫁從夫,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謝家真的沒了下場,你縱然脫身了又該如何自處,回了沈家被你的叔伯逼著楚家麼?我也是為你仔細想了想,謝家之前是被馮家的富貴前程迷了眼蒙了心。經此一遭大概也能得了幾分警醒,俗話說患難與共真夫妻,那個謝鳳安也該知道誰才是真正能跟他過一輩子的。你飽讀詩書,何嘗不知道周處斬蛟射虎除「三害」的典故?那周處一朝驚醒,洗心革面……」
趙肅睿定定地看著面前的柳氏。
神色冷淡得像是覆了層霜雪。
上次有人敢在他面前說這種屁話還是他去年親征即將大勝的時候有人跳出來跟他說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說什麼上國之德當恩加四海。
所謂的「上國之德」就是讓一個皇帝一次次地看著自己的臣民被外族劫掠?!
所謂的「恩加四海」就是讓滿朝文武吃著朝廷俸祿說應該放屠戮他們治下百姓的劊子手們一條狗命?!
何等荒唐的屁話!
趙肅睿當即展示了一把自己的「恩德」將那個滿嘴屁話的屁人以「妖言惑眾」「延誤軍機」的罪名拖了下去。
他倒沒當即殺了他,只將他捆了在陣前,給漠西蠻族的箭當靶子。
那屁人倒是命大,沒死,只是膽子太小,等他被放下來,人已經半瘋了。
冠冕堂皇之言從來在那些酸儒的嘴裡,有誰真看見了流了血賠了命的人呢?
此時怒氣攻心,趙肅睿竟然還有些佩服那沈三廢,身邊有柳氏這樣的人她還沒被活活氣死,光是這個心胸倒是比他「強」了不少。
「兇惡如周處,也不曾想要殺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吧?如果那謝鳳安真是周處,只怕他巴不得把沈時晴這個給不了他權勢富貴的廢物餵了老虎,你竟然還要人再回那虎狼之地去?怎麼?你是想沈時晴被狼吞虎嚼之後只等著給她收屍嗎?」
趙肅睿垂下眼眸:
「這世上替人收屍的總是名聲最好的……人死之前會攀著路過人的腿腳,哀嚎掙扎,血流滿身,因為形容可怕還會被人嫌棄。可等著這人死了,替這人收了屍,剛剛還見死不救之人立刻能得了最大好處。畢竟人一死,嘴一閉,變成了個功德擺件,替人收屍便是得了功德,自有世人誇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