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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召回楚濟源等人的聖旨還在路上,明若水仍在直隸查帳,李從淵分身乏術,朝中一時間還是無人可用的局面。
至於女官一事,今日能激了樂清大長公主主動站出來,用她來震懾百官聯絡宗親對抗太后,沈時晴自己也能暫時鬆一口氣。
四鼠和培風等人被他們倆落在了後面,身邊只有一個聒噪的趙肅睿,沈時晴卻覺得自己身上鬆快了許多。
她和趙肅睿絕對稱不上關係融洽,走到今日甚至應該說是必死之敵,可他們兩人都知道對方真正的身份與目的,至少在她的眼裡趙肅睿是趙肅睿,不是努力增肥的沈時晴,在趙肅睿的眼裡沈時晴也是沈時晴,不是心機越發深沉難測的趙肅睿。
世上最了解自己的是一個會隨時對自己下殺手的人。
恰是對這樣的人,反倒可以毫無顧忌。
這大概是比他們二人互換身子更加玄奇詭譎之事了。
「沈三廢!你可知道這是什麼?」
看著趙肅睿手裡拿著的扁底銅勺似的東西,沈時晴說:「這大概是熨斗,把熱炭放在斗里就能用了,只是用起來得小心些,這麼大小的可以用來薰香、熨紙、整書,阿池她們常用的那個更大些,手柄更短,還能用來溫酒。」
一旁的小販賠笑:「郎君穿得富貴,家裡用的定然是厚底大斗,那樣的金貴東西價錢也貴得多了。」
知道沒有難住沈三廢,趙肅睿把熨斗放回了攤子上。
卻又對沈時晴撇撇嘴:「掏錢。」
沈時晴困惑:「您是要將它買下?」
「不買你也給錢,你用的是我的錢,我說怎麼花就怎麼花。」
見趙肅睿竟然這般耍賴,沈時晴無奈地搖搖頭,從荷包里掏出了一枚三錢的銀瓜子:
「勞煩店家為他解惑了。」
「使不得使不得!」小販不敢輕易收錢,又懾於兩人氣度,能將錢收下,連聲道謝,等兩人走過去,他立即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有了這麼一筆意外之財,他正好能多帶一刀肉回去和家人一起吃頓熱飯。
趙肅睿大步走在前面,又看見了一個在賣繡品的攤子。
攤主是個四五十歲的老婦人,天下下著雪,她站在攤前,還在用針繡著喜鵲登枝的花樣,手被凍得發紅,肩頭都有了積雪。
駐足看了一會兒那些實在粗糙的繡片,趙肅睿說:
「老人家,你這些繡片也賣不出去,為什麼不先用布料給自己做個手套或者袖籠?」
老婦人用牙繃斷了一根繡線,有些木訥地說:「布是要賣了換錢買糧的,不能自己用。」
站在趙肅睿身側的沈時晴有感而發: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賣炭者凍斃於寒夜,耕種者餓死在田畝,這種事從不稀奇。」
轉頭看了沈三廢一眼,趙肅睿冷笑:
「好呀,可算是有讓你照著機會教訓朕了。」
「不敢。」沈時晴面上帶笑,從老婦人的貨架上取了幾個繡片下來,「我分明是在自省。」
沈三廢!她又在陰!陽!怪!氣!
趙肅睿氣急,指著沈時晴挑的繡片說:
「這隻貓不好看!換金魚給我!」
沈時晴愣了下,微微側頭,在趙肅睿的耳邊說:「陛下,這是老虎。」
趙肅睿現在就恨不能變成一隻老虎把沈三廢當場咬死!
他踮起腳一把奪過那張繡片:
「老虎,朕如何不知道!哼!掏錢!」
英明神武的昭徳帝渾然不知道距離他十幾步之外,他甚為信任的四鼠大太監默默用手捂住了臉。
陛下……原來真的喜歡這樣嬌氣蠻橫的款式。
蒼天啊,要是宮裡真多了這麼一位寵妃……雪花落在了後頸上,四鼠打了個冷顫。
就在四鼠驚嘆當朝皇帝陛下的重口味的時候,前面的兩人已經走到了一家湯麵鋪子的門前。
看著旗幡上寫的「羊肉湯麵」四個大字,趙肅睿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轉頭看向沈時晴:
「我記得你的丫鬟說你做的羊肉湯麵極好吃,我現下就要吃,你現在給我做。」
沈時晴露出無奈的苦笑:「陛下,您還真是花樣百出。」
「快去快去!朕都沒嫌棄這是個小攤子,你這做飯的還敢嫌棄?」
倒也不是嫌棄。
沈時晴搖搖頭,走到了攤主面前,又掏出了兩枚銀瓜子:
「麻煩店家了,我借用下您的爐子和料做兩碗面,後面還有些我們的家僕,也麻煩您為他們一人添一碗熱的。」
因為天下下雪,生意本就不好,攤主喜笑顏開,連忙引著沈時晴到了灶台處。
一邊看著各種佐料,沈時晴將身上的氅衣脫了下來。
四鼠驚覺陛下竟然要為那沈娘子洗手作羹湯,一個耗子膽都要嚇沒了,連忙要去阻攔,話還沒出口,就先被沈時晴當成了抱衣服的。
將氅衣遞過去,沈時晴理了理袖口:
「你們也去坐著歇歇,我讓店家也給你們一人一碗熱湯麵,要是有人想吃些別的你也別管得太嚴。」
「是。」
四鼠說話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是被掐住了嗓子,只能小心退到一旁。
店家燉羊湯用的也是羊骨,因為生意不好的緣故裡面添的水也少,倒是還算濃香,只是味道有些薄,沈時晴嘗了一口,又對一個人吩咐道:「你去隔壁的飯館買兩條煎好的鯽魚,務必皮肉完整,火候重一些。再去藥鋪買點川穹黃芪各兩錢,一併磨成粉,再讓藥鋪烘出香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