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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網起,天地灰,山林穹宇再無雀啼,徐宮令,若終有一日世間會噩夢成真,你是會先打開鳥籠讓它們得了一絲喘息,還是讓雀鳥們一直被關著,從生到死,不得展翅?」
沈時晴回頭,看著站在台階上的徐宮令。
這些話,她一遍一遍地問過自己,在她決心帶著林妙貞出宮的時候,在她決心讓宮女們進內書房的時候,在她站在公主府里看著趙明音走向自己的時候,她都在想。
就猶如過去的那些年,她一遍又一遍,從別人的身上,看見自己的深淵。
是妥協,去走一條世人眼中她應該走的路,成為一個夫婿敬愛、翁姑和美的世家婦,忘了前塵種種,忘了心中層層疊疊的不甘與痛楚。
….
還是繼續隱忍,繼續等待,繼續被人踐踏直到她真正能夠擊潰自己桎梏的那一日?
做沈時晴的時候,她在不斷地自問,做「趙肅睿」的時候,她還是在不斷地問。
每到那個時候,她就對自己說:「看看吧,沈時晴,你面前這個女人,她也是沈時晴。」
是被關起來的沈時晴,是要淑善為要的沈時晴,是要循規蹈矩的沈時晴。
她們都是你,哪怕你變成了一個男人,哪怕你是這世間至高無上的君王,你依然能看見她們無處不在,她們臨淵眺望,她們站在窠臼與牢籠之間,她們似乎已經註定了此生不能展翼而飛。
於是,一切便有了答案。
她自己就是答案。
「陛下……」
「徐宮令。」沈時晴抬起手,讓燈光照亮了徐璇的前路,「既然是鳥,終究是要飛的。」
等徐宮令走到她的身側,沈時晴轉過身,提著燈繼續往前走。
「讓鳥雀都飛起來,這般一來,就算有一日羅網遮天蔽日,說不定也有一隻漏網之鳥。它會飛,讓這人間的囚籠都知道,鳥是要飛的。」
徐璇跟在「陛下」的身後,久久沉默不言。
一直到陛下走到了一直等在遠處的御駕跟前,她才跪在地上行了一禮,目送陛下回宮。
站起身,一絲不苟地理了理身上的官袍,她看了看不遠處仍舊燈火通明的端己殿,索性抬腳往那走去。
端己殿裡繁忙得一如既往,噼里啪啦的算珠子聲在燈光的映照之下仿佛都要生出影子,不然誰也不明白為什麼算珠子會這樣綿綿不絕。
「徐宮令。」幾個小宮女抱著文書快步走過,沒忘了對她行禮。
徐璇對她們點了點頭。
幾個小宮女走到架子旁將理好的帳冊放上去,一個小宮女突然說:
「剛剛徐宮令在唱詞,你們聽見了嗎?」
「什麼?」
另一個小宮女笑著說:「我聽見了,徐宮令在唱:『晨煙淒淒,蒼穹遠、天羅地網。飛羽旋、默默靜林,百鳥成喑。,」
「徐宮令竟然會唱詞呀?」
小宮女們嘁嘁喳喳,仿佛一群在林間自在長大的雛鳥。
徐璇背著手,站在打開透風的窗子邊,入耳是嘈雜聲,她眺望著遠處靜謐的太液池。
「寒露驚破金籠夢,舊光景老雀踟躕。三十載,憶梅林雪重,也無聲。」
三十年前的那隻雀鳥,她剛捧回家,就因為有悖閨訓,被她爹隨手扔給了家裡護院的狗。
在籠子裡被關著幾乎要死去的那隻鳥,有個名姓,叫徐璇。
御駕向著乾清宮緩緩而行。
靜默中,沈時晴接著轎子裡的燈看著摺子。
「沈三廢沈三廢。」
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她才想起來今日又是每隔三日一次的心聲應和之日。
「陛下,聽說你在牢中英明神武稱王稱霸。」
「沈三廢,朕要替你去祭拜那姚氏,你說朕是穿白的還是穿青的?」
沒想到趙肅睿竟然會說起這件事,沈時晴愣了下:
「陛下,我要是沒記錯,你現在還在坐牢。」
「朕是在牢房裡坐牢,可朕能越獄啊,等朕祭拜完了再讓四鼠把朕緝拿歸案就是了……這麼一說,倒還挺有趣兒的,沈三廢,就這麼辦,明日朕就越獄。你快說,朕越獄的時候是穿白的還是穿青的。」
沈時晴:「……」
晴姐:什麼你一個皇帝要越獄?
趙siri:選衣服。
徐璇唱的詞詞牌是《滿江紅》,別追究平仄啊,我寫這些東西實在是不專業。
2.16晚上寫的不滿意,加上前一天沒睡好,大腦不太夠用,更新改到2.17日下午。
六喑
第115章 講故事
「當堂殺人朕都用你沈三廢的身子做了,不過是越獄,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聽趙肅睿這麼理直氣壯,沈時晴沉默良久,終於忍不住說:
「陛下,您若不是出身皇家,只怕也能憑一己之力讓天下的捕頭們夜不能寐。」
這話聽著可真不像好話,不過趙肅睿也習慣了沈三廢對自己陰陽怪氣,今日圖南有事,阿池張羅著給他從杏花樓買了條蒸羊腿回來,趙肅睿吃了個肚兒滾圓,癱在床上時不時順順肚子,仿佛是條吃飽了曬肚子的小狗崽子。
「嘿嘿嘿,沈三廢,你不管怎麼陰陽怪氣,到底還是得把朕撈出去。你難不成還以為朕就得安安穩穩在牢里呆著等你來救?」
心裡說著,趙肅睿突然心中一亮。<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