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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新梅低著頭,繃著的肩膀突然鬆了下來,她說:
「我夫家是軍戶,我家那男人從前是左哨營的,之前跟著皇帝大老爺北伐,讓人拿箭射死了。」
左哨營?!
那可是禁軍中的「五軍營」里的一營,連糧餉都比外地雜軍好了不少。
趙肅睿北伐西征,左哨營都護衛在側,算起來,在殺敵的時候和他們也算是「同袍」。
心中甚是新奇,趙肅睿重新打量了施新梅一遍:
「朝廷不是發了撫恤?拿著錢做點小生意,你也不至於混成如此地步。」
施新梅低著頭:「陣亡名冊上,沒有我家男人。」
既然「沒死」,自然也領不到撫恤款項,只是施新梅上有老下有小,還得單打獨鬥下去。
聽著施新梅的話,趙肅睿心中一動。
這一招他可太熟了。
不就是「吃空餉」麼?
沒想到啊,這裡明明是天子腳下,他這做皇帝的反倒越發難受起來了。
呵,他慣常仰賴的左哨營都已經將吃空餉一事做到了明面上。
圖南又問施春梅:「沒有撫恤,你一個人還要照應兩個孩子,日子過得艱難無比,為何還有人想要將你置於死地?」
施新梅低著頭:「我家裡還剩兩間大瓦房,可我只生了兩個女兒……」
不必說了,趙肅睿擺擺手:「這擺明了又是一樁「吃絕戶」的好買賣。」
說完,他自己先笑了。
唯獨懷裡的小手爐,差點被他掐出幾個指印。
第110章 殺人放火一條龍
丈夫當兵死了,被人吃了空餉。
自己沒了依仗,被人吃了絕戶。
趙肅睿喝了一口圖南倒的茶,對施新梅說:「你就算是塊肉,也架不住被人兩頭兒吃啊。」
施新梅縮著脖子,手指拉扯了下身下的被子,想起來是簇新的綢被,她的手指硬生生停在了那兒,像是一截幹了的枝條:
「仙女娘娘說得是。」
趙肅睿深吸了口氣,抬眼看了看圖南:
「我想知道是誰想殺她的,你想辦法讓人查查,崔錦娘也好,旁人也好,你儘管用。」
圖南微微低下頭:「是。」
「至於吃空餉的左哨營,這事兒……」
趙肅睿剛想說把這事兒交給在外面等著的西廠,卻又轉了心思。
這事兒交給西廠,也就是交到了沈三廢的手上,他堂堂昭德帝想做什麼事兒,什麼時候還得從別人的手裡再轉一手了?
一想到他當年御駕親征的時候可是親眼看著戰死沙場的兄弟們被收殮的,竟然還有人敢從中撈人頭吃空餉,還一吃好幾年,趙肅睿又攥了攥自己手裡的小手爐。
「圖南,晚飯時候你帶著紙筆進來,替她寫個狀子。」
「是。」
趙肅睿又看了施新梅一眼,見她還縮在角落裡,眉頭輕輕皺了下。
「要吃你絕戶的人都有誰,你都細細說清楚。」
五軍營的都督他一時還動不得,收拾幾個潑皮還不是順手的?
昭德帝吃著圖南剝好的松子,心裡是這般想的。
——
入夜,趙肅睿突然被一陣細碎聲音驚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卻只見一片漆黑,只有炭盆里微弱的火星。
他猛地坐起來,卻只看見一點影影幢幢的黑影在隔壁的牢房。
下午的時候施新梅不願意給他礙事,到底是拖著她的那摞被子回了隔壁的牢房。
把他驚醒的細碎聲響竟然是施新梅掙扎時踹動牢房木柵發出的響動。
「什麼人!」
趙肅睿大聲呵斥,下了床就要出自己的牢房,卻只聽見一陣鐵鏈鐐鎖的聲響,他的牢房竟然已經被鎖上了。
顧不得旁的,趙肅睿隨手摸到了一個茶盞,就順著木柵的縫隙狠狠砸了過去。
那人受了一擊,發出一聲悶哼,卻還是用被子死死地捂著施新梅。
趙肅睿環顧四周,抄起圖南留給他夜裡暖身喝的燒酒,一把揚在了炭爐的火星上。
這燒酒還是沈三廢從前釀的什麼玉枝春,趙肅睿喝個三四杯就能醉了,入口辛辣的酒液被潑灑在了火星上立刻燃燒起來,趙肅睿見起了明火,當即將酒倒在一個木碗裡用火點燃,他舉著木碗貼在木柵邊,奮力將燒著的酒潑灑在那人身上。
帶著火的酒一路飛濺而去,大半是涼風裡熄滅了,小半被潑到了那人身上,那人驚叫一聲,連忙後退。
借著火光,趙肅睿看清了那人的臉,果然是牢里的一個獄卒。
那人連忙扯下身上著了火的頭巾和衣裳,扔到了一旁,見「沈娘子」隔著木柵看著自己,連忙把刀拔了出來。
趙肅睿一挑眉,臉上露出了帶著殺性的笑:
「想要殺人滅口?你倒是來試試呀!」
心知自己事情敗露,這「沈娘子」又來歷不凡,那個獄卒惡向膽邊生,舉刀就向木柵的空隙劈了過來。
趙肅睿後退兩步,手背在身後,攥著一件換下來的衣裳,隨著手腕轉動,那衣裳被他擰成了繩子。
隔著木柵,那人伸直了臂膀都劈不到人,趙肅睿避過他的刀,趁他還沒收回的空隙將衣裳擰出來的繩繞在了那人的肘上。
獄卒連忙往回收手臂,趙肅睿趁機用衣裳一絞,整個人趁勢借力而起,踩著木柵欄騰空一轉,那人的手臂吃不住力,手中一松,刀就掉在了地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