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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皇爺從來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喜好各種奢華玩器,寶石必須要多,珍珠務必要大織錦務必要多……
目光從如今雅致非凡的暖閣中掃過,一雞將腰又躬得深了些:
「皇爺放心奴婢一定辦得妥當。」
「你辦事我一貫放心何況這等小事。」
看著一雞給自己的杯中續上了茶,她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下:「那伍崇民還在錦衣衛的掌握之中?」
「回皇爺,正是,藉口要防備刺客再來,一直派人盯著。」
「這些天都沒有異動?」
「回皇爺,伍崇民幾次派人想和要害施新梅的白家聯絡,都被錦衣衛攔下了,此外,伍崇民有個小妾,一直想要做衣裳。」
「那家衣服鋪子可查過了?」
「已經將鋪子上下所有人都拘起來細細查問過了,倒是沒什麼異常之處。又查了常去那鋪子的熟客。」
一雞從身上取了幾張薄薄的紙出來:「一共七十多家,每一家的往來干係,也都查了出來。」
沈時晴拿過來看了一眼,眸光在幾行字上凝滯了片刻。
「這個孫家,從前是寧安伯府的家僕。」
「回皇爺,正是。」
一雞低著頭仔細盤算,伍崇民小妾常去的綢緞莊子也是鼓樓大街上的老字號了,要不是陛下一直在盯著此事,錦衣衛也不會花了大氣力將每一家在三個月內來過的客人都查了個清楚。
燕京城裡達官顯貴雲集,要說富貴,這孫家自然算不上。
如今的皇爺在盯著的,是孫家身後的寧安伯府。
「伍家不必一直盯著了。」聽見皇爺這麼說,一雞抬起了頭。….
「一個失了臂膀的千戶,哪裡用錦衣衛這般看重?連官身都保不住的廢物罷了。」
四目相對,一雞又連忙將頭低下。
「是,皇爺,奴婢一定將此事做好。」
進了網的鳥會裝死,得讓它以為這網子上有窟窿,它才會掙扎。
一雞再次將腰深深地彎下來。
「朕記得昨天四鼠傳信說今日沈氏要過堂?」
「回皇爺的話,正是,看看時辰,應該已經開始了。」
「嗯。女官們可去旁聽了。」
「已經去了。」
「好。」沈時晴又拿起了一本奏摺。
一雞思索片刻,小
心地說:「皇爺,此次三司會審,刑部的卓侍郎只怕……要不奴婢去吩咐一聲?免得沈娘子受了委屈。」
「你是覺得卓生泉刻薄重名,善鑽營而不恤民。」沈時晴笑了笑,垂眸看著眼前的奏摺,說話的聲音像是在敲打被北風吹過的玉磬。
「既然讓這樣的人爬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自然是要用他的。」
「是,奴婢多言。」
冷汗一點點從腦袋後面流下來,鑽進了衣領。
一雞站在御案旁,聽陛下慢悠悠地說:
「利刃,誰都喜歡,唯獨被利刃所傷之人,方知其中之痛。」
又是一聲漏響。
沈時晴拿起了一旁的硃筆,在奏摺上畫了個叉。
「自己鑄出來的利刃,自然也要自己親手摺了才有意思。」
「姑娘的名聲,這下算是折了。」
隔著一道門帘,阿池能清楚地聽見自家姑娘是怎麼罵人的,她兩眼一黑,差點兒昏過去。
圖南扶住了她。
阿池攥著她的袖子,好一陣兒才緩過了一口氣。
「咱們姑娘辱罵刑部侍郎,以後、以後……」
「先過了此關才有以後。」
圖南說著話,又與站在自己身側的一個女子互看了一眼。
那女子開口,輕聲說:「要不是被逼急了,咱們姑娘是何等溫善之人。」
似泣似嘆,聽得人好不傷心。
她這麼說,阿池更難過了,膝蓋一軟差點兒就要倒在她的懷裡:
「垂雲姐姐,咱們姑娘的命怎麼這麼苦呀!」
那女子拍了拍阿池的肩膀,再沒說話。
大堂之上,趙肅睿橫眉冷對一眾男人。
三個審問之人面色各異,石問策只是小有驚詫,可說到底他走南闖北多年,更難聽的也聽過,只是驚嘆著沈家侄女真是爆炭性子。
杜非秦抬起一隻手,用袖子遮住了臉。
唯獨卓生泉,一張臉漲的紫中發黑,顯然是被氣到了極處。
「來人呀!將這以下犯上、辱罵朝廷命官的犯婦沈氏!給我打!打!罵五品以上命官,杖八十!打!」
左右衙役互相看看,又看向了這察院裡真正說的算的石問策。
就見石問策點了點頭:
「依照大明律,辱罵朝廷命官,確實要受杖刑。」….
幾個衙役靠近,趙肅睿也毫無所懼,仍舊用眼睛死死地盯著卓生泉。
「反正罵一句也是杖八十,罵十句也是杖八十,我索性將話說夠了!卓生泉!你身為禮部侍郎,張口閉口《大雍律》,可你審案之時滿腦子想的不過都是男盜女娼!判一人是否有罪不是看他做了何事,先是看他是男是女!若是男子,哪怕他罪大惡極你也要給他脫罪!若是女子,明明是受害之人卻在你的眼裡多了層罪過!你哪裡是在審案?你不過是借著《大雍律》之公義遮掩自己的朽爛齷齪!如此也敢稱明鏡高懸?你不如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缺了些東西!禮義廉恥早就拋出千里之外了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