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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台位於三十三天外,是整個天界最高之處,山峰險峻,寒風烈烈。
登上琅琊台之後,銀川放眼望去,遙遠的天際霞光若錦,浩渺無垠,最吸人眼球的是蒼穹正中那九顆五彩石,流彩灼灼,耀目異常。
正西的那顆微微震顫,有兩道明顯的裂紋。
看到裂紋,銀川瞳孔一縮,拳頭驟緊:「何時生的異樣?」
天后沉聲道:「據仙官說,一刻之前,補天石便生了異動,但不太明顯,直直方才突然大動,遂有了這兩條裂紋。」
銀川薄唇緊抿,眸光越來越沉。一刻之前,正是他第二次動用乾坤鏡之時,難道這真的是天譴...
天后嘆了嘆,舉目望向天際:「二十三萬年前,紫萸神女發現補天石將碎,竭盡全力尋找補天之物,後在魔界遇到了你。你的元神昊天石乃是絕佳的補天之物。」
「但神女憐你孤苦,無論如何都肯拿你補天,甚至為此與幾大帝尊拔劍相向,最後不惜以身犯險,入九幽之境,從太陰真火中另取了混沌石,才將天補住。」
「那次她九死一生,整整昏睡了三萬年,昏死前曾敕令三界,自此之後,你銀川便是她唯一的弟子,誰都不可以動你!她護徒之心,足令天地動容。」
「如今帝君若一意孤行,只怕整個三界都將生靈塗炭!你忍心看著她苦心孤詣,耗費數萬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嗎?」
說著眸光陡銳,拱起手,端端地跪下去,滿臉懇切:「收手吧,帝君!」
銀川脊背一僵,拳頭越攥越緊,眼底浮浮沉沉變幻了數度,始終沒有言語。
天后抿了抿唇,嘆道:「本宮知道你放不下梨霜,說起來我也很喜歡她...若能救她的性命,別說乾坤鏡,哪怕西天佛主的迦若寶境,本宮也會替你求來。」
「只萬事難兩全,梨霜和三界你只能選一個。紫萸神女心懷蒼生,悲憫天地,你當真要讓她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嗎?」
銀川眸底一顫,胸口好似被巨石狠狠砸中,五臟六腑都絞成一團,迫得他幾近窒息。
師傅,他的師傅...
若她面臨今日的困境,她會如何抉擇?是救心愛之人,還是救天下蒼生...
他立在那裡,耳畔風聲大作,他卻什麼都聽不到、感覺不到,只覺得自己好似墜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淵,看不到一絲光線。
身體也隨之一寸寸冷下去,冰涼入骨。
銀川眼眸漸紅,腿一彎,頹然跪倒在地,淒冷的風吹得他髮絲亂舞,覆在他慘白的臉上,破碎得好似一張布滿裂痕的薄冰。
望著他微僂的身影,天后慨然一嘆,舉步走到遠處,悄然候著。
台上寒風陣陣,颳得人生疼,可銀川卻一動不動,如木偶般跪著。過了許久,他指節微動,曲翹羽睫顫了顫,緩緩抬頭。
「你走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帝君...」
天后眸中微松,見銀川支著地面,強撐著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好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站定後,他眸光一厲,猛地把手插進胸膛,將心挖了出來。
剎那間,鮮血飛濺,紅色的物體觸目驚心,將他的手都染紅了。他扯了扯唇,身子一軟,再度跪倒在地,臉色煞白,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滾滾直落。
天后大驚失色,慌忙飛過去,施法封住了他的血脈。
「帝君!你這是做什麼?」
銀川深吸了口氣,死死攥著拳頭:「我本昊天石,用我的心修補裂縫,最是合適。」說著強自壓住胸口的翻湧與疼痛,揮手將心打入補天石,剎那間,光芒大盛,血紅的心逐漸融入補天石。
望著那血紅的被吞噬的物體,天后雙眸一震:「為何...只有半顆?」
銀川挑起矜薄的唇角,眼底閃過一抹刺痛,卻沒有言語,只全神貫注輸送靈力,待心與昊天石完全融合,才收力。
望著快速縮小的裂縫,天后眸光大亮,正要說話時,卻發現最末端有兩條細小的裂縫,直至最後也不曾消失。
「這...」她瞳孔一緊。
銀川薄唇微抿,嘆了嘆:「昊天石本世間至堅之物,卻有一物,可摧之。」
天后愣了愣,腦中飛速運轉:「難道是...」
銀川沒有言語,只捂著胸口,顫巍巍往外走,臉上滿是淒涼。
「帝君...」天后下意識伸出手,銀川卻止住了,一步一步,搖搖欲墜,臉色慘白的可怕。
走到崖邊時,他回頭朝補天石望去,眸底泛過陣陣暗涌,似針在扎著。
昊天石無堅不摧,唯有情,可摧之...
他勾了勾唇角,眼尾泛起一絲猩紅,深吸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躍入雲海。
下去之後,銀川並未回重華宮,而是沿著蜿蜒的宮巷,循著記憶走過梨霜曾走過的每一條小徑。
蓮池的水、樹下的石桌、瑤池的迴廊...
每一個角落,每一塊磚石,都蘊著那熟悉的淺淡的香甜。
他強撐著緩步前行,每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刃上,異常沉重,臉色越發慘白,嘴角也溢出了殷紅的血,可他始終沒有停,縱然摔倒了,也立刻爬起來,扶著牆繼續往前走。
最後,他去了司命府,望著幽靜昏暗的庭院,他甚至能想像到,梨霜和昊京閒庭信步、焚爐煮茶的情形,她言笑晏晏,靈動的好似一隻飛舞的蝶。<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