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這是你的吧?」
方才她隱隱看到土裡似有什麼東西,便挖了出來。
銀川呼吸一緊,眸中似針在扎著,方才他之所以沒有挖棋子,便是想讓它留在這裡,多陪陪梨霜,如今看來卻是不行了...
他顫抖地伸出手,觸到她掌心的那刻,指尖傳來柔軟熟悉的溫度,似春風化柳拂入心底,泛起沉沉的醉意。
他指尖微曲,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將棋子拿開。
「多謝。」
梨霜淡然一笑,轉過身,走到石桌旁坐下,和滄凌說著什麼,微風中,她鬢邊髮絲微動,臉上蘊著明媚的笑意,眉眼彎彎,梨渦清甜。
瞳孔里的身影顫了顫,銀川好似陷入了幽深的碧潭,整顆心隨著那笑容越陷越深,溺得心跳都變得輕飄緩慢。
滄凌瞥了瞥銀川,眼底閃過一絲冷色,抬手拂了拂梨霜的鬢髮。感受著耳畔的異樣,梨霜身子一繃,下意識往後縮去,不料滄凌卻抓住肩膀。
「別動。」
她愣了愣,頰上泛起微紅,見滄凌將手收了回去,指尖銜著一截細小的枯枝。
「哦。」梨霜舒了口氣,不自然地笑了笑。
望著這一幕,銀川胸口似被利箭戳了進去,泛起綿密的痛意,連呼吸都是痛的。他死死攥著拳頭,腕上青色的血管隱隱凸起,明明想要離開,可雙腿跟灌了鉛似的,分毫也挪不動。
那邊,梨霜似乎是有所察覺,轉眸望過來,見他目光酸楚,似淒風冷雨般越漫越濃。
她微微一怔,朝左右看了看,確定他是在瞧自己後,下意識扯了扯滄凌的袖子,低聲道:「他作甚麼那麼盯著我,難道我欠了他許多銀錢?」
滄凌差點沒笑出聲來,指了指自己腦袋,用力憋笑:「估計他這裡有病。」
「奧。」梨霜點點頭,再看向銀川時,眼裡露出同情之色。估摸著他是痛失所愛,才神志不清發了癔症。
「那個...」她掩嘴咳了咳,走到近前,雙手一負,端起青梧說教他時的架勢:「兄台,逝者已矣,你也莫要太過傷神,該往前看才是。」
銀川眸中一揪,胸口似被巨石重重撞了,沉悶擁堵。
「你...讓我往前看...」
「是啊,人死不能復生,你縱然沉溺在過去,又有什麼用呢?」
銀川薄唇一抿,眼底浮浮沉沉:「可她若有一天能活過來了呢?」
梨霜凝了凝,心中暗自嘀咕:人死了哪就能那麼容易復活,就連她那也是滄凌費了兩千多年,才救活的。
面上卻笑了笑:「若是這樣自然很好,只生死倫常總有規律,只怕她縱然活了,也忘記以前的事了。」
就比如她。
銀川拳頭驟緊,死死摳著匣子:「可我若不想她忘呢?」
梨霜嘆了嘆,耐著性子道:「既然忘了,那便是上天註定,再怎麼強求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銀川眸中一揪,忽然朝她逼近:「你當真這麼認為?」
梨霜蹙了蹙眉,下意識拉開距離,神色冷了幾分:「自然,若明知沒有結果,還一頭撞到底,那便是自取滅亡,是傻子!而且她若思慕你甚深,想來是不會忘記你的,若忘記了,那段記憶對她而言,想必也不太重要,既然如此,你何必還揪著不放,自討苦吃?」
迎著她淡漠的目光,銀川心裡似無數綿針齊齊扎了進去,密密麻麻,痛意越揪越深。
當初他忘了她,梨霜就如此刻的他一般,揪著過往緊緊不放,最後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場。如今這番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就好似一陣寒風冷雨,將那段炙熱、刻骨銘心的過往的吹得乾乾淨淨、無影無蹤。
她...否定了她曾不顧一切,也要捧出的滾燙的真心...
銀川挑了挑唇,眼眶酸澀的像是被針扎了,滾熱的淚在眼尾打轉。他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去,捧著匣子一步一步往外走,雙腿好似走在刀尖上,每走一步都痛的發顫。
天色漸暮,如血的夕陽透過山頭映在他身上,襯得他消瘦的身影越發蒼涼蕭索。
凝著他遠去的背影,梨霜恍了恍,眼底露出些許歉疚。
她本意是想勸他放下過往,好好生活,怎麼好似雪上加霜了?
正思索著要不要再安慰他兩句的時候,銀川雙膝一彎,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匣子砰地掉到地上,他顫抖地伸出手,想撿起來,不料臉色一變,竟猛地吐了口血。
梨霜一驚,下意識跑到跟前,見他跪在那裡,臉色慘白,雙眸呆滯淒涼,刺目的血紅從他嘴角緩緩溢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你...還好吧?」她試探地問。
銀川抬眸望向她,猩紅的眼眸泛起深深的眷戀與痛楚。
「阿梨...」他唇角微揚,顫抖地伸出手,朝她指尖緩緩探去。
梨霜怔了怔,低眉掃了眼他修長蒼白染血的手,遠山眉微蹙,下意識推開。
銀川眸底一揪,胸口似被刀猛地插進去,劇烈的疼痛在他胸口翻湧開來。
「噗!」
喉中陡甜,他又吐了口血,身子晃了晃,頹然倒在地上,雙眸漸漸失去焦距,雙眸一闔,昏死過去。
望著地上死寂的如同一斷枯木的男子,梨霜手抬了抬,又落了下去。
以她的性子,若是以往遇上這種事,她必定善心發作,把他扶到屋裡去。可不知怎的,她第一眼看到銀川時,心裡就有點牴觸。<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