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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黝黑的臉瞬間都皺在了一起,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啊!啊!我看不見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麼了!」
祁嘉將長刀扔回禁衛手中,也不同他廢什麼話:「你這對眼若是沒用,我不介意都給你廢了。」
漢子哆嗦著抬起頭來,只見一道掌長的血痕自左到右橫亘在他的左眼上,觸目驚心,血淋淋的糊了他一整臉,人不人鬼不鬼。
「最後一次,認不認識?」
漢子腮幫子咬的死緊,脖子一仰:「狗賊,有種就殺了我!」
還當真算是一個硬骨頭。
張覺遠遠的站在門邊,只覺頭暈目眩,耳邊的慘叫、眼前紛飛的血肉,直讓他覺得眼前不是人間、而是地獄。說到底他自小生在太平、長在富貴堆里,此生受過最大的搓磨也不夠就是回連山的風沙了,何時見過這種場面?
他面色蒼白的朝祁嘉行了一個禮,「祁大人,可審問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了?」
祁嘉卻只盯著那漢子看,半晌後轉身朝牢房外行去,只扔下一句「殺了罷。」
立刻有禁衛領命,上前拔出劍來。張覺悚然一驚,立刻追了出去,「祁大人!不可殺,殺了線索就斷了!」
祁嘉步子邁的極大,「線索?線索早就有了。」
張覺心下一突,咬牙追了上去,「祁大人這話是何意?是想到什麼辦法了不成?」
***
禁軍統領名喚顧勇,自小就跟著祁嘉,是祁嘉一手提拔起來的。面色極焦灼的正等在門外,見人從牢房出來,他立刻上前來,在祁嘉耳旁說了幾句話。
祁嘉看他一眼,卻是道:「去兩儀殿。」
顧勇立時更急了:「大人,不能去!這不明擺著請君入甕嗎?!」
祁嘉絲毫不理,長腿一邁,就要去牽馬。
顧勇眼睜睜瞧著,再想不得其他了,壯著膽子乾脆擋在祁嘉身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大人!當真不能去!」
卻被祁嘉當胸一腳直接踹倒在地,那力道之巨之狠,竟讓顧勇一個壯年男人半天都爬不起來。
祁嘉翻身上馬,喝道:「張恆!」
「是!」
「日後由你任禁軍統領一職,顧勇做你的副手。」
「是!」
張恆即刻快步跟上,又轉過頭來對自家弟兄輕輕搖了搖頭。
自發生行刺之事以來,整座皇城就禁了嚴,不許無關的人行走。原本熱熱鬧鬧的京師之地在一夜之間仿佛變成了一座空城。
卻有各種謠言盛囂塵上。
街頭巷尾的人都在竊竊私語,有人說刺殺皇帝一事乃是蠻族所為,亦有人說聖上身側有奸臣,這是有義士在清君側呢!
從地牢至兩儀殿,快馬加鞭也得一炷香的功夫。
只見一人先行疾馳而過,幾個呼吸之後又是五人飛速打馬而過。馬蹄嘀嗒嘀嗒,飛一般重重踏在青石板上,響徹在街頭巷尾。
張恆硬生生將胯下駿馬催到了極致,卻也只能保證險險不跟丟他家大人罷了。
從前他就聽聞自家大人騎術登峰造極,可他跟在身邊三年了,也從未見過,沒想到初次領教竟然是在這般情況。
原本一炷香的路程,眾人只用了短短半柱香的就到了。
宮門前,張恆雙腿發軟也顧不得了,屁滾尿流跟了上去,嘶聲稟告:「大人,剛才有消息傳來,京城郊外突然出現了五萬騎兵!」
祁嘉頭也不回,高喝道:「李老五在何處?!」
一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立時跟了下來,抱拳行禮。
「傳令下去,城外禁軍準備備戰,沒我的命令,不得擅動!」
此話一出,張恆、李老五瞬間都急了:「大人,這情形不對!咱們若是不先出手,怕是失了先機,只能被人按著脖子打。」
「照我說的去做!」
幾人一邊說著話,腳下也不停,步子邁的極大,轉眼宏麗皇城就已近在眼前,淺白色的淡雲纏繞在紫柱金梁間。黃色的琉璃瓦上,是四條欲騰雲而去的金鱗飛龍。
等到了城門口時,祁嘉才終於停了下來。只見一位中年書生擋在他面前,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年紀,可頭發中已經隱隱透出雪白來。
疾行的步伐緩下,祁嘉斂下眼皮,頷首示意:「先生。」
來人正是祁嘉生父的曾經的軍師——吳松州,他幾乎可以說是看著祁嘉從小長大的。
吳松州俯身行了一個禮,也不囉嗦,直接道:「張越之等一干新臣不滿你執掌西北軍已久,想盡了一切辦法將你逼回京城,現如今他們是要釜底抽薪、一舉拔除,少主人可明白?」
祁嘉點了點頭,「我明白。」
吳松州又道:「這些年來,陛下表面做和事佬,不曾與你疏離,私底下卻與張越之等人接觸良多,少主人又可知曉?」
祁嘉抬起頭來,望著吳松州,忽然間笑了笑,答道:「我知曉。」
吳松州望著眼前的青年,這次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開口:「陛下她雖與你一同長大,可數年過去、早已是物是人非,權利侵蝕人心,父子都可相殘,更何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