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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眨了眨眼,話說的極慢:「臣……無話可講。」
「——當真?」
秦玉卻再未開口,只微垂下頭。從蘇螢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的緊緊抿住的唇,「既然如此……」她站起身來,緩步邁下台階,綴了珍珠的繡鞋在裙裾下若隱若現,一路走至祁嘉跟前。
她興致勃勃的在祁嘉身周繞了一個圈,嘖嘖幾聲,語氣之中滿滿的都是幸災樂禍:「你也有今日。」
祁嘉低頭瞧她。
卻見蘇螢自袖中摸出一把嵌了數枚寶石的小巧匕首,在祁嘉眼前炫耀似的晃了晃,「你覺得這匕首好不好看?」
祁嘉深深的望著她,並不口稱陛下,而是道:「你選的,自來都是好看。」
蘇螢將匕首在掌中轉了個圈,寒光映在她的臉上,是絲毫也不遮掩的美滋滋,「那當然,這可是我親自選的。」
祁嘉笑了,他忽然道:「看來是當真沒有受傷。」
蘇螢眨了眨眼,有些愣神。現在都什麼時候,這人想得竟然還是自己有沒有受傷?
祁嘉又道:「再有不到二十日,你我就可成婚了。我房中的那盒首飾……」
蘇螢拿著刀在祁嘉胸口比劃著名,那角度和距離看得殿中眾人均是拘了一把冷汗,她抬起頭白了祁嘉一眼,打斷道:「我知道在哪兒。」
男人卻神色不動,只低低的笑出來,聲音溫柔極了,嘆息一般道:「真想見到你穿嫁衣的模樣,一定好看極了。」
蘇螢奇怪的覷了祁嘉一眼,有些不耐道:「這是什麼話?」話音未落,她忽然高高舉起匕首,極其突兀的直直朝祁嘉的胸膛刺下。
「——廢話,我能有不好看的時候嗎?」
微塵浮在從窗棱落入殿內的日光中,被蘇螢猛刺的動作帶的在空中翻飛不已。
殿中眾人頓時驚叫出聲,便是張越之也難掩震驚之色。
祁嘉卻是最平靜的那一個。
他閉上眼,沒有半分反抗的動作,薄唇微動,低聲呢喃著只有自己能聽清的話:「——我真想看一眼。」
下一瞬,耳畔忽然傳來「啪嗒」一聲重物落地之聲,那臆想中的疼痛卻未傳來。祁嘉愣了愣,只覺周身束縛瞬間消失,他卻仍舊未睜開眼,只察覺到耳側有細細的呼吸聲傳來。
濕熱的、帶著呷昵和親近,甚至還有幾分討要誇獎的意味:「我裝得好不好,你是不是被嚇慘了?」
——是誰的心髒好似被投入了熱氣騰騰的溫泉之中,咚咚的擂動著,既酸又軟。
祁嘉緩緩的睜開了眼。
蘇螢迎上祁嘉投來的視線,笑的狡黠,「幹什麼這樣看我?當真被嚇住了?你可別和我生氣,我不會哄人的。」
祁嘉默默地看著少女,他向來是極能忍耐的,他當然是最擅長忍耐。無論何種傷口、無論傷重到何種程度,他都絕不會叫痛一聲。
可從來沒有人告訴他,該如何忍耐心頭的癢意。
藏在衣袍之下的肌肉驀然繃的極緊,祁嘉竭力克制著想將少女摟入懷中的衝動,克制的幾乎全身都在發出細微的顫抖。可有人卻還不明白他忍耐得有多辛苦,還調皮的朝他眨了眨眼。
祁嘉喉結忽的一滾,手指微顫的輕輕拉過少女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作那樣輕,輕的讓人無從察覺他皮肉之下翻滾不休、幾乎將人的理智都折磨殆盡的癢意。
——卻聽殿門處一陣騷動,一人推開阻攔的侍從,入得殿內,高聲道:「是我做的。」
眾人齊齊望去,或驚詫、或疑惑、或憤怒。
只見張覺一身素袍,雌雄莫辨的面上一片平靜,他行至祁嘉身側,俯身跪下,望著蘇螢,話說的極坦然:「殺手是我安排的,只不過我想殺之人並非陛下,而是——」
手指一轉,指向正坐著的秦玉,「她。」
被指的秦玉抬起頭看來。
對上那雙平靜的眼睛,張覺的指尖不自覺的顫了顫,轉而收了回來,又向蘇螢道:「我與此人成婚之後,才發覺此人無情無義。」
「何謂無情無義?」
張覺面無表情,話中不帶一絲感情,「秦將軍有一未婚夫身死,此事想必大家都知曉罷?可你們誰知這未婚夫,竟是被秦將軍自己害死的!」
秦玉坐在椅中,原本整整齊齊束在玉冠中的黑髮不知何時竟掉了一絲下來,垂在頰側,倒顯出幾分頹唐來。
兩人沉默著對視了片刻,卻是張覺率先移開了視線,仿佛承受不住什麼似的。
他繼續道:「那一日,秦將軍本可回軍馳援她那前未婚夫,她卻不肯。試問這等無情無義之人,我又如何能相伴一世?我思來想去,才出此下策,卻沒想到那些賊人這般膽大妄為,竟連累陛下受傷,草民罪該萬死,還請陛下降罪。」
他這一番陳情,讓殿內鴉雀無聲。
好一會才聽得張越之的氣極之下的怒吼:「你這個逆子!你在胡說什麼?!」他快步走至張覺身前,「啪」的一聲重重扇了過去。
張覺被打得偏過頭去,臉頰迅速腫了起來,他卻絲毫也不在意:「我敢做敢當,爹你不必幫我求情。」
「——你!你這個逆子!」張越之指著他,氣的整個人都在發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