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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眾人轉過頭去,只見蘇螢看著張覺,開口道:「當真是你做的?」
張覺點頭,「正是如此。」
蘇螢摸了摸下巴,語帶疑惑,「可我怎麼聽著,你這話處處是漏洞、點點滴滴都經不起一絲推敲呢?」
第23章
「那張公子不如同我講講, 你是在哪兒找到得這幫人、平時又是如何聯繫的?」
張覺直挺挺的跪著,面上全是不屑,「都是一次性的買賣, 我出錢、他們賣命,有什麼好聯繫的?」
「那就奇了怪了, 張公子的意思是,這群宵小如何入的宮、又是如何在湖底挖的密道, 你全然都不知道咯?」
張覺自然聽出了蘇螢的意思, 他神色幾變,最終卻定格在了倔強的模樣,只道,「陛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是被鬼迷了心竅, 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自然死不足惜, 我也不敢奢求陛下寬恕。唯願陛下念在我父親為大梁操勞一生,莫要牽連我的家, 家人……」
話說至最後張覺已經是氣若遊絲,原本跪的直挺挺的身子忽然晃了晃, 竟然就要當場栽倒。
蘇螢立即察覺出不對, 可還不等她動作,秦玉已經猛然起身, 全然不顧自己的腿還傷著,幾步就衝上前來扶住張覺,抑制不住嗓音的顫抖:「——你怎麼了?!」
不過須臾之間,張覺的臉已經變作了死人般的青白, 嘴唇烏紫烏紫的,再沒了從前的漂亮不說, 瞧著竟有些瘮人。
其實張覺的眼睛早已看不清了,只能看見模糊的人影晃動,他不過是靠一口氣強撐著,只是這口氣持續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直到乾燥草木清香混雜著鐵與血的味道鋪面而來,熟悉的叫人安心,他才疲憊的閉上了眼,放任自己軟倒在地。
秦玉一把緊緊握住張覺虛虛抬起的手掌,語無倫次道:「我在,我在這裡……別怕,不怕啊。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我會救你……我能救你……」
張覺努力睜開了眼,雖然竭力想要看清,卻只能隱隱約約望見一個朦朧的輪廓,他輕輕咳了一聲,可那動靜卻是從肺腑深處傳來的。
他緩過那陣鑽心的疼,重重的喘了口氣,忽然道:「討厭,你。」
一邊這樣說著,可他一邊卻又鬆了那股強撐著的勁,將整個人的重量都放心得壓在了秦玉身上。
「——我知道」,秦玉伸出手抹去張覺嘴畔的鮮血,又探指捏了捏張覺的耳垂,「我都知道,你一直很討厭我。」
張覺的嘴角微微的勾了起來,無聲的笑了一下,卻又立刻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可憐兮兮的又問:「我現在是不是醜死了?」
「不醜的」,秦玉垂著頭,眼神仔細的掃過眼前的小公子,看他慘白的、泛著死人青灰色的臉,聲音輕柔到不可思議:「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比……比,那人還好看嗎?」
他並沒有說那人是誰,可誰都知道他問的是誰。
這一回,秦玉沒有吭聲。
張覺哼了一聲,嘟嘟囔囔,聲音有氣無力,「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就抱著那人的牌位過一輩子去吧!」
說著說著,他又急了起來,胸膛起伏的更加的劇烈,可聲音卻愈發的低了,「那你……那你以後,以後還會嫁給別人嗎?」
——語氣小心翼翼。
畢竟他方才問出的第一個問題得到的答案可不怎麼好,讓他對這第二個問題也就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但這話才一問出口,張覺就後悔了。他只覺自己問了一個蠢極了的問題,一個明明就知道答案的問題。於是不等秦玉回答,他又開了口,語氣氣急敗壞的:「算了算了,你肯定會的。那你還是別把我的牌位帶在身邊了,如果讓我看到了我一定會氣活過來的……」
蘇螢見這兩人的磨磨蹭蹭的模樣頓時氣急,正想轉身讓人去傳御醫,卻被祁嘉制止了。
祁嘉看了一眼摟在一處的兩人,對蘇螢搖了搖頭:「青燈招,一旦毒發,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救。」
蘇螢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沉默的垂下了頭。
張覺一雙桃花眼睜的大大的,竭盡全力的想見看清眼前這個人。可他卻發現自己的眼前已經是一團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身體的熱度一分一分的流失,他從未如此清晰的感受過死亡,原本應當準備好了的赴死的心這一刻又動搖了起來,無法抑制的畏懼陡然從心底最深處升騰起來。
他會被忘記嗎?被所有人……
秦玉會再嫁予旁人、爹爹也會有新的兒子。也許他剛剛死去的幾年中,他們還會記得他。可是如果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們還會記得他嗎?
記得他這個不孝的兒子、這個無法得到妻子歡心的丈夫?
——還會嗎?
張覺忽然不知從哪裡爆發出一股力氣來,探手一按就將秦玉的脖子重重的勾了下來,憑著直覺湊近了她耳側,聲音短促又惶急:「我爹他……他,你放過他……好不好?」
秦玉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只是順著張覺的力道、俯下身來摟住他的脊背。
自成婚以來,這還是兩人頭一次靠的這般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