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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嘉將掌心扶在蘇螢腰後,是不動聲色的占有的姿勢,他淡聲道:「都督,陛下面前,不可放肆,此處哪有什麼螢螢?」
蕭郁深吸一口氣,他當然知道這幻境中的女帝不姓蘇,也不名螢……
他幾乎是用盡渾身的力氣克制自己,才能阻止自己上前一把將人搶過的衝動。蕭郁短暫的停頓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冷硬至極,甚至有了森然之意。
「臣想與陛下稟報在回連山尋到龍脈一事。」
——回連山?龍脈?
祁嘉正想開口,不了蘇螢卻突然起身。
她一襲絳紅色暮雲銷金水紋衫,肩背筆直,一步一步的邁下台階,毫不退讓的與蕭郁對視。
好半晌之後蘇螢開了口,「你先出去。」
祁嘉一愣,這話竟然是對他說的。
第16章
傍晚時分,倦鳥歸林,展翅振飛。
紅通通的一輪夕陽被如霧如霜的雲霞托舉著,將整個天空都染了個濃墨重彩,絢麗無比。
淡橘色的光線透過窗棱,落在蘇螢下半張小臉上,明明滅滅。
兩儀殿中,終於只剩下了他二人。
胸間的那股子涌動不休的暴虐被蕭郁強行壓制了下去,他略微垂眸,望著蘇螢被昏黃光線籠罩著的側臉,只覺得口有些干。
心頭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好半晌之後,蕭郁藏在袖中的手指動了動,才艱難的開口:「這百年來,你去了哪裡?我找了你許久,你怎麼能……」
——當真能狠下心,整整一百年都不見我。
如果說蘇螢突然見到蕭郁,心頭沒有半分波瀾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這波瀾卻和從前種種並無任何關係。
她開了口,聲音清清冷冷,全是試探:「無妄山山主日理萬機,怎麼會有空來幻境消磨時間?」
話語之間的疏離如同對待初見的陌生人,仿佛兩人從未相識過。
蕭郁沒有開口,只顧貪婪的盯著她,恨不得將自己缺席的百年歲月全部補回來。
——她瘦了。
原本豐潤的側頰消減了下去,徹底褪去稚氣,丹唇素齒,不似搖曳柔弱的花朵,倒像是疏雨後,滌去一切塵埃,傲然於山峰的松柏。
蘇螢的話已出口好半晌,可蕭郁都沒有反應。於是她再開口時,語氣中就染上了三分不耐,「蕭山主若是無事的話——」
誰曾想蕭郁竟然同時開口:「你的龍筋,我……」
「蕭山主!」蘇螢驟然打斷,一步步走下台階,整個人都踏入了昏黃溫暖的光線中。
牢牢刻在心底最深處的人離得愈發的近,蕭郁看著她平靜的近乎淡漠臉,心被懷念與忐忑反覆折磨煎熬著,眼瞧著就要決堤。他一時間什麼都顧不了了,下意識的跨出幾步,抬手就想要將日思夜想的人擁入懷中。
可蘇螢卻躲開了,蕭郁撈了一個空。
少女站定在兩步開外,粉嫩的唇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刀鋒劍戟,「蕭山主,你我這般關係,又何必再裝模作樣?我承認,當年種種我確實有做的不妥的地方。」
當年她年輕氣盛,做事全憑自己的性子,處事不夠周全。
她見蕭郁無父無母又身受重傷,就自作主張的將蕭郁帶回雷澤山,自認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蕭郁好,可她卻從未想過,蕭郁自己是否願意?
當年那般狀況下,面對她和站在她身後的雷澤山,就算蕭郁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想必也無法直說出口。
說不定從那時起,她在蕭郁心中就已是一個仗勢欺人、橫行無忌的惡人。她將自己認為好的東西一股腦兒的塞給蕭郁,執著的認定這就是自己的一番炙熱情意。
殊不知,也許在蕭郁看來,她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在羞辱他罷了。
蘇螢自嘲一笑,抬起頭望著蕭郁,「只是你與聞舒等人囚我於困龍灘、設計奪我龍筋,我也算吃過苦頭了,這也算是相互抵消、兩不相欠了罷?還望蕭山主莫要再窮追不捨了。」
蕭郁的臉白的嚇人。
他道:「當年……」
可心頭幾番掙扎,雖然煎熬異常,蕭郁卻仍舊未說出什麼話來,還是那一句:「我會將你的龍筋尋回來的。」
「無論是靈力、龍筋,我都會找回來……」
剩下的話蕭郁沒能說的出口,他看見蘇螢的臉上浮現出訝異混雜著嘲諷的笑意。
而下一刻蘇螢當真是笑出了聲,「蕭山主在說什麼?替我找回龍筋?」
她的半身靈力用來救了他,她的龍筋因他而毀。
可現在蕭郁卻說,無論是靈力還是龍筋,他都會找回來。
蘇螢當然不會蠢到以為蕭郁忽然之間愛上了自己,想要彌補自己。
她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過來:「蕭山主當真不必在意,你我之間的恩怨,同雷澤與無妄山之間並無關係。更何況龍筋之事的始末,我爹爹與兄長都不知情,從前不知、現在不知,以後更不會知曉。若是蕭山主千里迢迢而來,只為此事的話,我可以給你保證。」
——她不信他。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剖開來,全是一個意思。
她不信他,不信他只是為她而來。
蕭郁的心頓時沉的厲害。
他從不擅於言辭,他知道蘇螢的龍筋因他而毀,可事已鑄下,他能做的就是尋回龍筋、盡力彌補。只有如此,他才有資格繼續呆在她身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