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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瞳心情沉重,回放中的人們也表情嚴肅。
他們全都盯著鍋里的魚,直到老者把魚取出來,粗魯地剖開魚肚,挖去內臟和魚肉,抽出魚骨來研究。
他看第一條魚的魚骨時皺了皺眉,看第二條時露出了微笑,男人見此,身體明顯跟著一松。
「魚骨透明,她被祝福了,祖先和蚩尤同意她的降生,他們將會賜福於她,將靈魂投注進她的身體!」
在這場回放之中,樂瞳好像擁有了同聲傳譯功能,除了咒語之外,老者說了什麼都能聽懂。
而隨著老者這句話,女孩被男人一把奪走,女人抱緊了懷裡剩下的孩子,眼神陰毒地盯著搶走孩子的男人。
樂瞳相信,如果她有把槍,這個男人現在必死無疑。
「他沒被承認,不能算是個真正的人。」老者轉而對女人說,「捂死吧。」
他輕描淡寫地判了秦嘉死刑。
女人一動不動,老者試圖讓其他人將孩子搶過來捂死,可看著她的臉色,竟然一時無人敢靠近。
男人瞧見,把女兒遞給信任的族人,開始和女人爭搶另一個必死的孩子。
兩人扭打在一起,女人試圖用術法襲擊他,他身邊立刻圍上許多人,將生產後本就虛弱的女人推搡開。
祝巫族大巫師的血脈都有一個缺點,那就是生產過後,身體會一年比一年差,孩子越強大,母親越虛弱。
哪怕孩子才出生三天,女人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
相較於站在男人身後的族人,她這邊更是不夠看,有點能力的都上了年紀,輕易不動手,只是把她攙扶起來。
看到這裡,樂瞳也明白了她在族中是如何的勢單力薄。
哪怕血脈獨有力量又如何?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很快,女人被圍了起來,人人都覺得她會就此妥協,畢竟過去她每一次的抗爭都以妥協結束。
只是這一次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做了母親的女人,似乎總會有獨特的勇氣,她不但沒有妥協,還更加極端地反抗,甚至不顧自己這邊人的安危,施展了樂瞳只在電影裡看過的接近於「妖法」的術。
大水從天而降,衝垮了整座房屋,女人從男人那裡搶走了男孩,被大水托起來,高高在上地俯視著這些螞蟻。
可她還是太虛弱了,很快水就退了,大部分祝巫族人都會游泳,他們游出來之後,雖然對待她更謹慎,沒有輕舉妄動,卻並未放棄抓住她和那個孩子。
女人再一次做了反抗。
地動山搖,整座雪山好像都搖搖欲墜,會游泳是嗎?那就墜入地縫,活活摔死吧!
哀鴻遍野,祝巫族人本來就不多,這樣下去就得滅族。
男人因此做了讓步。
在女人支撐不住就要快要昏死過去之前,她是有大不了同歸於盡的準備的。
所幸男人讓步了,同意給這個孩子一條生路,但他絕對不能留在族中,以後和他的女兒爭搶胎盤。
他以為這樣女人就會感恩戴德,可她非但沒停下來,還要求和他棄婚,從此分別居住,劃一條線,任族人自己選擇追隨誰。
這簡直就是反叛!
她也確實是要反叛。
男人不肯鬆口,這麼多年來族長的權威不能在他這裡毀於一旦,可如果不鬆口,大家都得死。
最後的結果大家都是知道的,女人成功了,卻也付出慘痛的代價,孩子的去留給了她徹底決裂抗爭的理由,卻帶來無盡的傷病,後面二十幾年,她都居於石頭屋子裡供奉蚩尤,很少外出。
看到了她的力量,選擇追隨她的人,這些年也都因為她的深居簡出而產生異心,選擇了離開。
女人沒有放過這些人。
他們的追隨那麼廉價,需要為自己的動搖付出代價。
所有逃離她的人都被施以蟲降,啃噬乾淨。
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離開,哪怕女人一直不出門,他們也老老實實守著這裡,直到今日。
樂瞳從幻境中掙脫出來,氣喘吁吁,疲憊極了,好像看了超長時間的電影。
肩膀被人從後面攬住,避免她倒下去,她感受到秦嘉溫熱的身體,轉過頭來,入目是他尋常的臉色,除了有些疲憊之外,沒什麼不對。
「……你看見了嗎?你出生以後發生的那些事。」
秦嘉微微頷首,本來想用手摸摸她的頭,但看到被樂瞳包紮起來的手指,笑了一下,換了只手摸她的頭。
「我比你早進去一會兒,看到的還更多些。」
暮色四合,周圍一片靜悄悄,秦嘉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地毯,讓樂瞳可以躺在上面休息。
看樣子外面是沒人要來給他們送飯的,不過沒關係,來之前秦嘉預料到要在這裡待很久,藏袍口袋多又大,他帶了不少方便食物。
「吃點餅乾吧。」
他看了看周圍,供桌上有水,他站起來朝神像簡單鞠了個躬,就將水壺和杯子拿了過來。
樂瞳拆開餅乾袋子,拿了一塊塞進嘴裡,抬眼見秦嘉聞了聞水壺裡的水,確定乾淨無毒之後,才倒了一杯給她。
「喝點水。」
樂瞳接過來喝了一口,又遞給他:「你也喝。」
秦嘉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你還沒說呢,你比我早進去一會兒,都看到了什麼?」樂瞳咀嚼著餅乾詢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