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
墨宗之言一向真假難辨,可若當真如此,那麼司予必將與太玄宗有著莫大的連繫。
宴清霜若是此時當著眾人的面殺了他,就算太玄宗明面上不好追究,也難保背地裡不會為他出頭。
畢竟太玄宗被尊為仙門之首,這些年又對浮玉宮多有照拂。
於公於私,雪初凝都不願同他們撕破臉面,更不想令身為太玄首徒的徐宥陷入兩難之境。
即便這個傳言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為真,她也不能眼看著宴清霜沾上這等禍患。
司予的臉憋得越來越紫,額上青筋暴起,目眥欲裂,漸漸失了掙扎的力氣。
雪初凝轉頭看他一眼,復又勸著宴清霜:「這種東西哪裡犯得著我來求情,但此處畢竟是別家的客棧,你若在這裡殺了他,還讓人家老闆娘怎麼做生意?」
此刻司予對於周遭話語已聽不甚清,只餘下陣陣嗡鳴。
他只聽出雪初凝的聲音,也不知她說了什麼,就在自身僅剩的最後一口氣也即將耗盡的時候,突然整個人猛地飛了出去!
宴清霜沒有用出多大力氣,就連手指也未動一下,只隨意將司予丟了出去,順帶關上了房門。
雪初凝見他聽了自己的話,心中甚是滿意,復又依偎在他懷裡。
司予堪堪撞在外面的木欄杆上。
客棧的木欄杆並不十分牢固,只這般撞了一下,便有兩道豎杆斷裂開去,喀嚓聲驚得眾人一個激靈。
喉間束縛驟然撤去,空氣洶湧入肺,嗆得司予連連直咳。
眼前漸漸清明,耳畔的嗡鳴也有所減緩,他只覺胸腹劇痛無比,提不起一絲力氣,只得倚著尚未完全斷裂的欄杆癱坐在地。
偏偏這時,書童靈曜帶了一隊弟子,隨言君同一道進了客棧。
靈曜先前尋人未果,卻總覺這客棧蹊蹺無比,迫於琉璃主的威壓,他只得無奈折返回去,又請了自家主子前來。
言君同在大堂正中方一站定,便瞧見樓上的客房裡,飛出一個金玉包裹的肉團。
他一眼認出那人是司予,卻不由頓住腳步,試探著問道:「敢問……這是發生了何事?」
司予聽到這個聲音,側目朝下瞥去,卻見言三公子身後除了那個書童,還烏泱泱跟著二十來個弟子。
他身子一僵,只覺自己現下的情狀難堪至極。
在不盡山莊時,他便當眾出了一次丑,卻不想時隔不到兩日,他竟再次受辱。
都是雪初凝,都是拜她所賜!
為什麼,為什麼她非要和他作對?
為什麼非要戲弄他,嘲笑他,折辱他!
不就是出身高貴了些,可是憑什麼?
憑什麼他們高高在上,生來便錦衣玉食,前途一片坦蕩。
可他卻費盡千辛萬苦,受盡冷嘲熱諷,也仍未能擁有他們唾手可得的一切!
雪初凝,她不過是只妖!憑什麼她處處都能高他一等?
該死,這個妖女,該死!
司予抬眸盯向面前緊閉的大門,眼神里閃過一絲狠戾。
言君同還在樓下等著他的回應。
司予收回目光,本想說自己無事,好趁機將這狼狽之相遮掩過去,偏生方才喉嚨被掐得厲害,傷了嗓子,此時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在他掙扎間,言君同已然上了樓,他將弟子留在下面,只帶了靈曜一人。
司予心下一急,便想起身,可他仿佛被抽去了力氣,腿腳如何也使不上力,更無從站起。
他身上的金飾墜於腳邊,頭上的玉冠甚至飛落到了樓下。他抓著欄杆嘗試站起來,卻因無力又再次跌倒,左臉堪堪擦過木欄杆,被裂口處的木刺劃出幾道血痕。
言君同見狀,連忙上前詢問:「司道友可需要幫忙?」
僅剩的自尊心使得司予想要回絕,但他說不出話,只睜大一雙通紅的眼睛瞪著來人。
言君同卻會錯了意,以為他傷重至此,必得搭把手才是。
他承受著司予吃人的目光將他扶起,待他站定後才鬆了手。
司予憤憤拂袖,扶著木欄杆,跌跌撞撞、逃也似的下了樓,死命推開候在大堂里的墨宗弟子,頭也不回地出了客棧。
靈曜忍不住埋怨道:「什麼人啊,不識好歹。」
言三略帶指責地看他一眼,道:「行了,你就留在外面。」
小書童本想反駁一句,但也知曉自己進去許是只會添亂,便又悻悻閉了嘴,老老實實候在門外。
早在言君同進入客棧的時候,宴清霜便已有所察覺。
雪初凝亦聽見了外面的響動,不大情願地鬆開環著他腰的手,乖乖坐好。
她自是無需將墨宗弟子放在眼裡,但既然已同言君同達成約定,這位三公子的面子,也須得留足了才是。
言君同與他二人行了禮,依言落座,只留下那名最為沉穩的弟子,將其餘人都遣了出去。
他大致了解了方才的情況,將目光落在媚音身上,詢問那名弟子:「這位姑娘,便是今晚我們要找的人?」
那弟子答道:「是的公子,就是她。」
「殺人者,也是她?」他問。
「這……」那弟子遲疑道,「目下來看,這位姑娘嫌疑最大,但人證物證皆無,尚無法確定。」
雪初凝聽到這話,霎時來了興致。
在此之前,這第二批前來討人的墨宗弟子裡,年紀最小的那個,一口認定媚音便是殺人兇手。<hr>